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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文] 梦语凌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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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8-17 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梦语凌迟记

想必再没人见过,晴空的日光有这般昏晕和浑浊。然而看那枯焦得已使人辨识不清,大约曾作为作物而生长的槁枝败叶;看那似乎被千里之长的钝刀恣意地,疯狂地剁砍了无数次而一滴血也渗不出的大地;看那地面上不知被什么力量扭动,蒸腾着的,模糊得近乎幻影的景象,可以了解,这的确是半块庇护这垂死的,抑或已死的人间的云也没有的,酷夏的长空。

晋有个安邑盐池,一说解池,甚大。宋徽宗年间,曾一连八年不产盐,传言说是蚩尤现世而为。五斗米道张继先做法请神,汉寿亭侯下凡,借魂征兵,大战蚩尤,七日七夜方休止。关羽斩杀了蚩尤,解池恢复产盐。关羽被追封为义勇武安王,张继先也因而被称做天师,满堂喜庆,各得其益。

而就在安邑盐池附近,有个蚩尤村,相传是东夷九黎蚩尤氏的一支后裔。村民,蚩尤氏的后裔们,与古老的神话,当代的传说同在一个世界。

“汗都没的出了,快打些水来才能活。”姜呓在“尚能寻思”与“不能寻思”的边缘挣扎着,寻思着走进村子。踏过几块荒田,只有两三口枯井,于是他愈发慌神,愈发焦躁,也便更加干渴难耐了。路边偶有几个倒了的,不知死还是活的人,姜呓没有止步,因为凭他眼下的神志,全然留意不到那些。也幸好他并未止步,否则倒了的,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恐又会多出一个。当然,对于此时此景的村庄来说,多倒他一个或许也并不惜得什么。日头的光无情地坍压在姜呓身上,狠力按他的头颈腰背,拽他的双臂,推他的胸腹,拦他迈出的脚,拖他落地的脚,又持续自后撞击他的膝弯,用那天成的,无穷尽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姜呓素来过硬的脚力,也难说还能扛多一会儿。而他一步步走,也正渐渐移过“楚河汉界”,渐入了“不能寻思”的那个黑圈,真不知算是不幸还是大幸。

同样的,不知算是不幸还是大幸,十步内的那口井尚还能打上些水来。姜呓向正确的方向走,也不知他心里可还存有点希望没有,他只是走,第七步,第八步,倒了!不,还没有,只是一个踉跄,他终于伏在了井檐上。

然而打上水来的困难,丝毫不逊于这一趟行程。井绳两次脱手,但姜呓的死期大约未到,终还是从这口深井里提了些水上来。他跪在焦灼的黄土上,埋头痛饮,咳几声,再埋头去喝,喝下这泛着沙粒的浑水,于是重回了“尚能寻思”的,满是恐惧与困惑的悲苦的世界。“唉……”他长出一口气,“咚”的一声飞起些许尘土,仰面朝天,成“大”字倒在地上,眼的刺痛和身心疲劳拉和了他的双眼,睡了过去,绝非死了,只是睡了。太阳也将偏西,姜呓可以活过今天。

睁眼,姜呓本能地翻起身,去那桶里再讨些出汗的资本,又能打起点精神来了。回望已经夕阳西照,他为之兴奋,为之狂喜,右手下腰间,提肘甩臂,长剑出匣,他将这柄生锈的铁片高高举过头顶,指定太阳,他长啸,他放歌:“我挑玉龙斗焦阳,只笑残照溢血。我挥白鹿削冷月,当讽晕环阑缺。日日中天月月圆,我仗钢锋傲趄。一起寒光破苍天,但遗两目空穴。”这一挑衅的,又似表演的举动结束后,姜呓还剑入鞘,回身去灌满腰悬的竹筒,洗一把脸,抹去上面的黑印,换上得意和为着什么而坚定的神情,向村口走去。本想阔步流星的走,但气力终究不够,无奈只好缓步,由是他又稍有沮丧。

将近村口,见一个鹤发斑须的老汉正推车要出村子去。姜呓急匆匆赶上,他为自己制定的工作有该开始了。他挡在老汉车前,深施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原来是孔二伯,身体可好?孔兄还是没有音信么?”老汉见是姜呓,脸上瞬时翻出难以抑制的厌恶表情,又或许本就不想抑制,当即瞥他一眼,转过头不去看他,愤愤地,短促地“哼”了一声。而姜呓并不以为奇怪,如是的白眼,如是的姿态,如是的“哼”对他来说,再寻常不过了,就象那些认为“姜呓是比抱路人推讨食的乞丐,比调戏良家妇女的无赖,比粮仓里的耗子,比橱柜里的蟑螂还不如的玩意”的村民一样寻常。
姜呓又问道:“孔二伯那里去?”
老汉听罢,脸色突变,愤怒一下子替代厌恶而在脸上占了主导,印堂四周的皮肉统统挤在一起,挤出个干硬的核桃,嵌在两眉当间,在鼻梁骨上方压出几道深深的横纹,尖声说道:“怎么?老夫的路你也敢拦吗?”
“老夫”一词出口,姜呓更显得必恭必敬,忙作揖道:“并非晚辈敢阻拦二伯,只是距我蚩尤村二十里内的水石与外界不同,二伯知道,有祖先传下来的炼五兵的绝活,再以附近的水石为料,才出得我蚩尤村独步天下的兵刃。二伯这一走,可再打不出真正蚩尤村的家伙了。再者,二伯是行内的一代宗师,村子倘若没了二伯……”
不等姜呓说罢,老汉便嗔道:“还满嘴的‘蚩尤’‘蚩尤’,现在谁还看得起你蚩尤村的人?定是我等上辈子不忠不孝,这一世才投了蚩尤后裔的胎!”
姜呓也再难十分平静:“别人因为那点无稽之谈瞧不起咱,咱自己不能瞧不起自己,咱村子里打出的家伙比外人的破铜烂铁强出多少二伯心里有数,何必为了……”
“别跟老夫‘咱’‘咱’的,老夫这就离开村子,再不是蚩尤的后人,蚩尤村的家伙打得再好,人家看不上,嫌晦气,那就屁也都值。你少碍事,滚到一边去!”老汉话音未落,便推车要走。
姜呓那里肯放。伸手顶住村子,急声到:“好便是好,不好便是不好,怎么别人瞧不起就不好了呢?村子正执艰难,本当同心协力,共度难关,二伯乃村中长者,更该……”
“好哇,你这狗杂种却教训起老夫来了!”老汉推姜呓不过,破口大骂起来,顿时口唾横飞,同时又挺直积年累月的罗锅儿,几欲仰过身去,一手背到身后,一手指定姜呓的鼻子,“你爹在世的时候,也需称老夫一声二哥,你这畜生打小也没少吃我家的米,喝我家的汤。如今倒好,每天蹲在村口阻人出村子,缺德,造孽,给你爹丢人现眼不说,还敢来教训老夫,莫不是还要动手打你二伯不成?”
“哎呀!二伯息怒!姜呓岂敢,岂敢,岂敢……”一个“岂敢”比一个“岂敢”没底气,姜呓的头也随同这三个“岂敢”一阶阶底下去。
“那还不放手!”
“放手,放手。”姜呓噌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还不滚到一边去!”
“是,是。”姜呓一步跳到旁边,让开了去路。
孔二伯连忙躬背推车,小跑着从姜呓面前过去了,嘴里一个劲儿念叨着:“忘恩负义,什么东西……”
姜呓愣在那里,看着孔二伯的身形愈渐变小,终在一路烟尘里没了影,待烟尘也落定了,姜呓还是愣着,许久回不过神来,在被这万里焦碳翻动上来的,群魔乱舞似的股股热流里呆若木鸡。

西天的血色退去了,抑或是被笼在了黑暗后面,总之是不见了。头顶无际的夜空里,寻不见星灯,只有冷月孤明。而天人之间,又似有一层薄纱的隔挡,使月失掉了轮廓,散乱了光华,像是被那位神佛巨大的手指来回往复地抹过,蹭过似的,又如阴湿里尸骸,腐朽,溃烂,一团模糊。这点浑然入了暗夜的光确是有的,然而什么也照不亮。姜呓仍旧因为遇见孔二伯的事怀着一点气恼,一点悲哀,一点委屈,一点失落,挥之不去。一股凉风拍动了姜呓的衣衫,告知姜呓,夜幕拉上来了。姜呓获得这一丝的舒服,又悬起早已疲惫不堪的他无数次封固过的希望。举头向月,才知道,原来那一点凉,是孤独的凉。他那一点的,一切的希望又一下子跌入谷底,呻吟不出,挣扎不起。是出于恐惧罢?是出于勇敢罢?是一味药剂吗?或只是一个仪式吗?逃不离黑幕的姜呓,咬牙似在对抗着什么的姜呓猛然抽出铁剑,凌乱作舞,又嚎起他狂放的歌来:“我挑玉龙斗焦阳,只笑残照溢血。我挥白鹿削冷月,当讽晕环阑缺。日日中天月月圆,我仗钢锋傲趄。一起寒光破苍天,但遗两目空穴。”于是他显得安稳和清醒些了,却不如白天高歌后的得意。夜里的温度热不死人,因而姜呓另为自己的定了别的差事。剑已归匣,他深饮一口水,觉得活动方便了许多,便向与进村路相反的方向走去。

距离村子十多里有片山林,山丘不高,但身子骨不硬朗的也不易攀登,林子不大,但繁多的草木里也藏了不少的飞禽走兽,另有一条曲而长的小溪,不知源自何处,去向哪里,即便是酷夏如此,仍不干涸。姜呓总凭借经验,火把,暗器,好脚力,好听觉,趁晚间凉意,去那里猎些肉食。虽然眼不很锐,且林中昏黑,他也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多少能揽些收成。当夜,姜呓照例点了火把入林,所以翌日,尚在村子里的孩子也将照例吃到荤腥。溪水,清凉甘醇,全不似当世的一切,姜呓夜夜来,夜夜因而心旷神怡,偶尔挺胸自诩这溪水的伙伴,每如此,又顿觉羞惭,摇摇头自忖不配,只好但致感恩于此尚善之灵物,曲膝取水,心下愧疚不已。

入林子不久,一条三尺见长的草蛇和这一流似天上来的甘露,滋养了姜呓的气力,扫去些他的疲倦,他又仔细嚼了一番蛇骨,吮几下手指,精神饱满了许多。熄了火堆,向更深处小心翼翼地走去,并暗自许诺要带回多于昨天的猎物,然又忧心能力不即,时运不利,许了空愿,于是又暗自更改,至少要等同于昨日,这才勉勉强强地接受,其实心里仍旧忐忑不安。

收成相当好,一条草蛇,两只猫头鹰,四只野兔是猎来的,一头瘦小的野猪是自己倒在林间的,并无伤痕,然奄奄一息,不知害了甚么病。姜呓满载而归,虽然诸多猎物移动不便,但心满意足,踏着晨光,且歌且行,回村子去。
17评:15357字,每字1.4元,共计214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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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5:03 | 显示全部楼层
方能见村口的时候,一个黑方脸活似砚台的高壮男子背负包裹,迎面走来。姜呓识得,来人姓李,年纪与己仿佛,家住得不远,自幼就时常见面。姓李的习舞勤奋,可远比姜呓出息得多,姜呓也一向佩服此人,而姓李的却素来不大瞧得起姜呓。
认出了黑汉子,姜呓迎上前,将猎物放在一旁,拱手道:“李兄别来无恙,尚识得呓否?”
而壮汉的那张黑脸上毫无表情,好象未见到对方,嘴里只“哼”了一声。
姜呓仍自满面敦笑:“李兄也打算弃村子而去么?三思而后行罢……”
“没空与你罗嗦,让路。”冷,轻而简短,颇有几分怕人。
姜呓虽吃了偌大一碗闭门羹,却还不肯退去,也不恼火,继续说道:“如今村子乱成一锅粥,鼠辈又借机乱上添乱,明偷暗抢,打人至伤的事接连不断,而李兄身怀绝艺,正好……”
“不讨打的滚开去。”壮汉的脸铁青了些,牙根咬得紧了些。
姜呓而立之年,对方恁地语调神态,叫他如何不怒。他强按火气,压住嗓门,仍试图说服对方:“李兄莫急,且容我一言。所谓饮水思源,我等体魄,武艺,三十年的酒米油盐,样样不离村子,村人的恩情,现如今外人瞧不起咱们,村子正在艰难,兄应当……”
“姜疯子当真讨打!”姓李的猛一瞠眼,一拳直取姜呓面门。姜呓胸中无名业火再也按耐不住,跃开一步闪过,紧跟着跳回圈子,飞还一脚,正对姓李的胸口。那黑汉抡起身后包裹,迅若雷霆,稳中姜呓小腿,力道猛烈,后劲不绝,姜呓勉强站住。方立稳,黑汉已闪到他身前,自左边冲来一拳,姜呓低头闪过,不料黑汉早有打算,膝盖已然腾了起来,不偏不倚,瓷瓷实实,砸在姜呓鼻梁骨上,顿时打破了红布染缸,血流不止。姜呓干草似的山羊胡子上一半挂了红酱,深深的黑眼圈里转着清汤,手捂鼻梁,眼向上挑,紧盯着临家的这为兄长,悲,怒,无奈,慌张,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黑汉子先开了口:“不服气?”姜呓不答话也没动作,全无表示。姓李的不再耽搁时间,拔步便走,而姜呓突然横臂阻挡,大概是不由自主的。“懒得打你,知道拦不住就收回去。”姜呓沉了头,弓了背,卸了力,漫漫垂下了胳膊。“没用的东西。”那张死人般的脸稳稳地从姜呓头顶飘过去,带动姜呓的心,一起重复这几个字“没用的东西。”

而无论如何,猎物是一定要带回村子,分给一些孩子的。姜呓收拾好自己散落的猎物,继续走向村子。就在村口,一位老妇人和一个二十岁光景,高个儿,标志的姑娘与姜呓碰个正着,又是受不得外人冷眼,要离开的。

姜呓吃黑汉的亏,拦他不住,正没好气,此时又见两个要走的,更觉气闷,赶上前,道:“那里去?”老妪见姜呓来势凶凶,腰悬利刃,衣衫破乱,囚首垢面,肩头扛只野猪,胡子上还残留点血迹,说话粗声粗气,问的是“那里去?”,只道姜呓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强人,惊恐万状,当即跪倒在地,险些粉碎了膝盖骨,连连扣头,哆哆嗦嗦地恳求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包袱只管拿去!……只求饶我母女性命!哦!对了还有……大王都拿去……”说着,便去退腕上的镯子。姜呓见情,一觉窘然,二觉可笑,又不好笑出来,想是自己吓坏了老人家,心生歉意,便上步去扶。老妪见他上步,以为老名命不保,磕头如鸡啄碎米,姜呓更显为难。

尴尬之中,亏得年轻女子机灵,伸手搀起战战兢兢的老娘,向姜呓作揖,柔声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姜呓也不记得上一次有人恁地有礼数地与自己说话是在甚么时候,此时此刻,当真愁伤与愤懑同生,欣喜与感激并重,深深还礼,“在下姜呓。”
女子付之一笑,贴住老妪耳根,轻声到:“原来是姜呓,不准人离村子的姜疯子,没啥好怕。”老妪一颗抽着羊癜疯的心瞬时平稳下来,从喉咙落回两肺当间,“原来是姜疯子,我还道是强人……”正想骂他两句,但见女儿上前,笑容可掬地对姜呓道:“姜大侠今也是来劝我们回去的么?”
姜呓定睛看这女子,隐约觉得象是村北宋家的闺女,村里人叫他庄儿,便问道:“可是庄儿姑娘?”
“姜大侠好记性,只是还不曾回答小女子的话呢。”
姜呓拱起手来,一躬鞠到与地面相平,郑重其事地道:“庄儿姑娘为人友善,广交朋友,能言善辩,冰雪聪明,村里老少多买姑娘的帐。如今外面的流言对村子不利,人心散乱,在下以为姑娘当说服乡亲们,掘井,稼穑,狩猎,开山,取水,炼兵,同舟共济,齐度难关,而就此弃村子而去,丢掉蚩尤后裔的身份,实在不妥,望姑娘再行斟酌。”希望,姜呓太久没有如此地满怀希望了。庄儿听完了自己的话,而且是心平气和地听完,姜呓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恩重如山,她简直就是活佛在世,菩萨下凡,她若回了村子,姜某为她刀山上得,火海下得,敬之如敬天地,礼之如礼祖先。她会回去么?会的!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一个能以这样平和的表情耐心听完自己的话的人一定是个超凡脱俗,大慈大悲的人,姜某从未见过如此宽厚的人,就好象……对!就好象山中的那一泉清水,她是天上诸神派来拯救村子的人,她一回去,一切都解决了,村子从此死灰复燃……姜呓边用无限崇拜,无限感激,无限欣喜,无限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她,边幻想着村子兴盛如初……不,当初也并不怎么兴盛,是村子达到前所未有的兴盛的景象,等待着救世主的回应。

“姜大侠以往可曾彻底劝住了谁么?”庄儿的燕语莺声飞去姜呓耳边,一巴掌抽红了他的脸,姜呓斜下眼睛看自己的左脚,默然片刻,道:“姜某无能,未尝劝住一位乡亲。”
庄儿轻点了点头,又上了一步,继而问道:“劝说不住时,可有强留?”
姜呓又转眼珠去看自己的右脚,起手碰了碰余痛未去的鼻梁,低声道:“姜呓身手平庸,强留不住,反是自己吃过亏。”手上力气一时控制不好,稍微大了半分,鼻子传出一阵剧烈的酸痛。
庄儿嫣然一笑,道:“小女子有个强留路人的法,需出手,却不在武艺高低,愿赠与阁下。还先请阁下拽住我的胳膊,小女子便好告之要领。”
虽不敢自比张良,但姜呓觉得庄儿绝不在圯上老人之下,会是怎样的绝技呢?真的就恁地突兀的与成功近在咫尺了么?感受强烈希望的同时,不知那里来的莫名的恐惧在困扰他,姜呓走上前,边伸手,心下边揣摩着:今后,村子需要的人真的都不会离开了?外人再多冷言冷语大家也会置之不理一同建设村子了?村子就此一定会有个光明兴旺的未来了?……终因为男女授受不侵,姜呓不敢攥庄儿的胳膊,只是捏住了她袖子的边缘……

突兀得戏剧,戏剧到滑稽,滑稽中搀杂悲哀,悲哀里涨满愤怒,晴空霹雳闪着荒诞的喜剧,怪异的悲剧就这么稳,准,狠,迅猛,麻木,冰冷,鄙夷地降在了姜呓头上:就是在姜呓的拇指,食指触碰到庄儿姑娘衣袖的那一瞬间,庄儿的悄脸上,以那对顿时红肿了的明眸为源泉,四道瀑布飞流直下,势不可当,掠过面颊,跨过双唇,直达下巴,一颗颗晶莹剃透的琉璃珠子,争先恐后地纷纷滚落。伴乐是那撕心裂肺,震天动地,而又哀哀欲绝的嚎啕大哭,哭声里可以分辨出“非礼”,“轻薄”,“下流”,“无耻”等词汇。同时摆着身子,猛烈地甩动袖子,目的是甩开姜呓的手,虽然她的哭喊足以也已经让姜呓缩回了手,但她仍意犹未尽地甩着。老妪顺水推舟,丝毫不顾及尾骨安全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敏捷地盘起双腿,将双臂摇摇晃晃地高高扬起来,又摇晃下去,拍打自己的膝盖,每有“啪”一声,老妪的哭腔就提至一个高峰,身体的前仰后合严格遵循一定节奏,嘴里念叨的大约是“我苦命的闺女”,“以后可怎么见人”,“命怎么这么苦”,“那不要脸的无赖”等等。对于姜呓,一切的状况都太出乎意料了,他惊慌失措,地面的裂缝实在塞不下个大活人,左右又不见树丛或者土丘可以让自己躲藏,逃之夭夭已经是唯一的活路。

姜呓逃出了大约二里路,始终不敢回头。深刺姜呓心窝儿的不是一只离弦飞掣,锐不可当的羽箭,而是枝枝桠桠,七扭八歪的树叉;寸断姜呓肝肠的不是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钢刀,而是钝齿无锋,日久残锈的锯条;重捶姜呓百慧不是一根浑圆粗大,坚不可摧的钢棍,而是刚刚被烈焰燎得通红,重击之下尚能形易,满布着参差错落的无芒突起的钉钉狼牙棒。
再回来看庄儿和她的老娘,一个已收了涕泪,一个已站起身来,在方才的一役中,大获全胜,二人相顾微笑示意,为了她们的机敏,为了她们的默契。庄儿向姜呓逃离的方向啐了一口,用娇嫩的嗓音骂道:“废物”,之后二人继续相前走,经过姜呓散落的一摊猎物,老妪又退回几步,从中挑了一只野兔,得意洋洋地颠两步赶上闺女,这会让她们的旅途舒适许多。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姜呓惶惶忽忽,提心吊胆地走了回来,坐在那摊猎物旁边,呆滞地盯着脚前的土地,也无心过问猎物少了没有。又过了些时间,太阳再度开始炫耀它的歹毒,姜呓的身体感觉到不适,知道时间不早了。不管怎样,这些肉食是要分给孩子们的,于是他饮下一口水,然后象佩带与信仰相关的饰物一样,恭敬,谨慎地把半满的竹筒系回腰上,强打精神,故做释然,敛了剩余的猎物,缓缓走进村子。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5:05 | 显示全部楼层
那里的村子都有吃百家饭的孤儿或者男子不在,只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孩子,蚩尤村也不能例外,姜呓的猎物,是要分给他们的。回想前两日都分给了那些孩子,姜呓打算好了今天要送去谁家。不多时,徐兄的院子已在眼前。这一家稍有特别,家里的男子还在,奈何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农耕,狩猎一概不懂,健康时也需靠家里的女人过活。他确是读过些书的,学问不见得怎么好,却专擅长写情诗,作花间词,也因此能吸引不少姑娘。爱情诗婉约词的确能引得人家来,却拦不住人家去,他总能得到女子们起初的“托付终身”,但终身的托付,是与他和他的文字无缘的。于是,身边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畅想着来了,又失望的去了。最近的一位也在不久前跑了,剩下他和四个孩子。

姜呓入内,把野猪放下来,四个孩子最长八岁,合力将野猪拖去炉灶旁边,取刀卸开烹食。三十多岁的徐南湖病怏怏地歪在床上轻喘,不时咳两声,叹息一声,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徐南湖见姜呓到,本也在颇不自在的心脏,肺头上更添了一层堵,奈何姜呓送来猎物,也不好对他太不客气,权且当是对这些猎物客气些罢,于是请姜呓就座,坐在唯一一把不缺腿的椅子上,并不叫孩子拿出甚么来招待,也委实拿不出甚么。客套两句,一番传统的嘘寒问暖毕,徐南湖只觉姜呓不似个疯子,至少不是全疯,或许姜疯子之称略过其实,此人并非全然不可理喻,因而也勉为其难地又加了半分礼数。而对于姜呓,以往送猎物时也不曾见到多少好的脸色,此时徐南湖的“礼遇”使姜呓喜出望外也绰绰有余,故自己更显得彬彬有礼了。这一来一去之后,徐南湖竟一念之差和姜呓聊了起来。起初不见甚么不妥,因为姜呓以为徐南湖远比自己有学问,有脑筋,他说话,自己耐心听来便是。奈何好花不长开,好景不长在,三言两语叙罢,话题终究还是没能避开徐南湖以后的打算。

原来徐南湖至今没有离开村子只是因为生病一层,一旦康复他便会诀别蚩尤村,去个繁荣的大城市写他缠绵的小爱情,虽然他康复的机会不大。“这里的村民,尤其是男子里,几乎没有能懂得我的文学的,唉……我的诗歌,和我诗歌里伟大,甜蜜的爱情就这么被埋没了……可惜!可泣!我要到高水平的人群里去,我早想脱离这里的束缚了,你是不能理解的,这不是束缚我个人的问题,没有文学修养,没有欣赏水平,没有情调的人堆,会埋没,阻碍文学优雅的前进脚步,会淹没艺术和美,何况这个地方已经越来越糟。”他摇头叹息,意味深长地说着,画龙点睛的几声咳嗽,更有利于他那类似于悲剧主人公的深沉的风度的塑造。当病态的深沉也被定之为艺术类别的时候,我们将由衷地赞叹徐南湖那极具艺术家气质地出众外表。

“原来徐先生也要走……可是……”姜呓本想劝说徐南湖留下建设家园,但又委实想不出他能做甚么有用的事,没奈何,只得硬生生憋回去,“可是……徐兄还是先养身体罢,其他都是后话……”之后一阵默然。这一次的默然原于压制,因而不多久,银瓶炸破,姜呓落掌猛击一下这陈旧椅子的扶手,微有裂声“咔”,紧接着姜呓的身子笔直窜将起来,双脚尖离了地,椅子后撤二尺,“吱啦”的摩擦声是个引子,姜呓一肚子不满随之滚滚而出,“呓自知才学不及徐兄的一成,但在下也知道,诗歌自《诗经》始,鼎盛于前朝,男女情爱的诗作固然众多,但或为借而言志,或能体现生灵疾苦,或记载风俗传统,或赞男忠女烈,长长短短,形形色色,各有其深意。而倘若仅写些缠绵甚至委靡的爱恋之情,则绝非佳作,更背离诗歌的精髓。唐时醉吟先生更说的分明‘诗歌合为事而作’,诗歌本就当用以反映人民的苦难生活,所谓‘惟歌生民病’,‘但伤民病痛’。对世人需有教化之用, 能有‘补察时政’,‘泄导人情’的效果为妙。若论爱情诗,醉吟先生一首‘千字律’可谓空前绝后,将世态实事解得入木三分,淋漓尽致,又不忘把这一断情怨诉得哀感顽艳,无愧诗歌中的精华。如此来看,徐兄的诗作,岂不是太过狭隘,匮乏‘实义’么?以在下愚见,我蚩尤村因为目前一个荒诞的传说被外人排斥,村民也大多随着外面的闲言碎语感到自卑,只求逃避,弄得村子日益难以经营,情势危机,村民生活艰难,兄正好作诗文记之,传于世,或有利于救助村庄,兄也有救济乡人的功德,何乐而不为?”说罢,又自觉言辞语气重了,拱手施礼,不敢复坐,以这恭背伸臂的姿势僵滞着,也不抬眼去看徐南湖。

徐南湖的咳喘使他不能把姜呓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晰,但此中的用意也已经了然了,并且沾沾自喜着:一个毫不懂文学的粗人竟在诗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讲起学问来了。而我由始至终不曾打断他,准许他继续班门弄斧下去,准许他在我面前继续他愚蠢的发言,这充分体现了我十分良好的修养。拿我的和他的素质来比较,无疑是天壤之别。正在他自豪的同时,二儿子用刀戳着一块烧好了的野猪肉交给徐南湖,阔别已久的肉食也并没稍稍终止他的得意。他决定继续保持他的良好修养,对姜呓和颜悦色地说道:“我与一位姓梁的大文豪神交已久,多有书信往来,可以说是英雄惜英雄。梁子佳梁先生,恐怕就连你也听说过的。”由于正在咀嚼猪肉,难免有点含糊不清。他并没打算让姜呓接话,继续说道:“他对文学的深刻见解令我也有些佩服。他曾经对我说过,‘什么文学要反映人民疾苦,要对世人有教育作用云云,都是那些各有自私目的的人强加在文学身上的。他们无非是想让世人多说他们几句好话,运气好了或许还能拿朝廷几两银子,所以作了那些不纯粹的文学。文学是用来表现最基本的人性的艺术。有人腰缠万贯,有人家徒四壁,但他们的人性没有两样,都有喜怒哀乐,都有恋爱,所以真正的文学是写这些的,应该远离那些什么人民的疾苦,世人的观念,国家的需要等等。’”越说越显得语重心长,也便越敬佩自己的修养,嘴里的猪肉咀嚼得更起劲。“你是个武夫,不懂文学,这并不怪你,以后要记得,不要以为那些利用文学,歪曲文学的人是对的了。”说罢微笑点头,这是对自己适才的表现给予肯定。

姜呓本以为自己话重,那知道分量尚远远不够,辩驳道:“即便是梁先生所说的喜怒哀乐,难道便不与民生息息相关么?且说我蚩尤村人,就不会有酒足饭饱之乐,他达官贵人,就不会有为世人鄙夷之哀。服役男丁那来安居之乐?皇亲国戚怎有流离之哀?若把喜怒哀乐写到深处,则正是黎民的生计如何,梁先生对喜怒哀乐的写作,恐怕肤浅了。他对醉吟先生一派大家的指责,在下看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懂得甚么!” 徐南湖费九牛二虎力,抬起右手,哆嗦着指向姜呓,“你个粗陋的武夫,无非种地打猎的本事,也敢妄谈文学?我对你一忍再忍,你竟得寸进尺,还说起梁先生的不是来了。我也不与你计较,趁早离开我家,休再胡言乱语,辱没了文学。”话音未落便甩甩手,示意送客。姜呓自然也心中气恼,甩一下袖子,敛起剩余的猎物,阔步而去。此时儿子又送来一块猪肉,徐南湖嚼在嘴里,并含含糊糊地叨唠着:“这些没教养的粗人,真是没有教养,没教养……”

姜呓离开徐南湖家,虽不曾得杯水喝,但放下了一头野猪,觉得行走轻松了许多。日头渐毒,空气死亡一般呆滞着,姜呓恐竹筒里的水不够用,只浅饮一口,短暂地犹豫之后,将它挂回腰间,去找下一户人家。而心中气恼不能平息,胸口异常压抑,于是大吼起他总挂在口边的歌来,以图发泄,“我挑玉龙斗焦阳,只笑残照溢血。我挥白鹿削冷月,当讽晕环阑缺。日日中天月月圆,我仗钢锋傲趄。一起寒光破苍天,但遗两目空穴。”姜呓并不管如此一歌,是否真有什么作用,权且当它颇有成效,于是深深呼吸一口,专心走他的路。

朱氏老太太的儿子数月前服役去了,生死未卜,儿媳跑去别的村子又跟了一位,丢下个五岁的孩童和这位老太太。而老人家偏偏洁身自好,不愿与这疯子往来,尽管姜呓表明了来意,她仍不给开门,姜呓只得放只野兔在门口,自行去了。大约过了二柱香的时间,老人家实在担心猎物腐坏,于是蹑手蹑脚地把门拉开一条缝隙,勉强地把老脸挤出来,眼珠飞动,左右各瞟一眼,见四下无人,放了心,却也不敢大敞户门,蹲下身,一只枯枝般干瘪的老手精准地揪住野兔后退,野兔顿时活了似的,闪进门内,当然即便是只活兔子,也达不到这一闪动的速度。跃起的几粒沙尘未落,两扇门已经死死关闭。门内老妪见兔子肥大,也便不去计较只有一只了,但心里还是需得自己宽慰:天热,多了也存不住,隔夜恐就要坏了。

孟嫂的院门想是忘记锁了,姜呓轻轻一扣,门便开了。“孟嫂,孟嫂,在家么?”他唤了两声,没人回应,只道孟嫂与三个孩子都不在家。心想:先把东西放下罢,他们回来时自会看见。孟嫂也真粗心大意,如今村子里趁乱恣意胡为的小人日益多了起来,很不太平,她出门去了也不锁上,着实危险。我暂且在这里帮他们看守么?也不知他们何时回来,我还要把肉食送去别家,如何是好?总之先把东西放下罢。姜呓走到房门前,曲腰放下两只野兔,琢磨着走还是留。正在他举棋不定之际,房门突然大开,一根三寸见粗的木棍正对姜呓的天灵盖狠狠打来,姜呓大吃一惊,加之正有所思,竟不及避让,“嘣”一声,被棍子砸个正着。但听得一声惨叫,姜呓滚去一旁,一时间站立不起,双手捂住头顶,疼痛欲裂,鲜血淋漓。也亏得他习武出身,虽然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却尚未昏死过去。岂料出手的人此时放声呼叫起来:“来人呐,姜疯子入室偷窃啦!快来人呐!”喊着,又一阵乱棍向姜呓打来。姜呓手上,背上吃了数棍,出手人的嗓门有增无减,姜呓暗暗叫苦,但求脱身,松开一只血淋淋的手,连滚带爬,逃出孟嫂的院门,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三个孩子从房里惊恐地探出头来望着英勇无畏的娘亲,呆住了。孟嫂把棍子丢到一旁,边收拾姜呓丢下来的猎物边喋喋不休地训斥那个最后进门的孩子。她抱着这些鸟兽进了厨房,终于换了句别的来念叨,“说他疯果然不假,那有人背这些来偷东西的?不知他那里弄来的,给他吃了去发疯还不若填饱我们母子的肚子,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于是满怀感恩地提起刀。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5:06 |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了的空气里飘起乱舞的鬼影,扭曲视线,尽显死亡的魅力,这空间愈发恐怖。天色已将近正午,姜呓捂着脑袋,一路蹒跚。由于颤抖,竹筒里所剩的水喝了一半洒了一半。汗水掺和血水顺着额头淌下来,划过眼角,嘴角落在胸口的衣衫上,渗了进去。井,昨天那口救命的井,今天或许还能救他一命。而死的气息随太阳的中天飞快凝重起来,又有数不胜数的鬼影从地底冒了出来,他们无形无貌,无色无声,只知道疯狂地扭动,扭得人燥热非常,扭得人意冷心灰。左摇右晃的姜呓就好似被这些触不到的鬼魅魍魉推来挤去,百般蹂躏。井!虽然模糊不清,但姜呓知道,一定是昨天那口井,紧赶了两步便一跟头栽倒在地。他放开捂头的手,十指一齐扒地,烫也顾不得,两脚尽可能地踹着,试图推动身体,拼命翘起头,毫无节奏地喘息着。这是标本似的在死亡边缘的爬行。他一寸寸地向前蠕动,顽强的生命力和于心不甘把他拖到井边,让他打上水来。每清醒一分,头顶的疼痛就加剧一分,他的痛苦神情已经是刀削斧刻在脸上和心上的了。但即便是生不如死,活着终究是活着,他饮足水,灌满竹筒,打算缓过点力气之后继续做他活着便要做的事。

“井边那个,你是谁?”来人的语气略有些喜悦,不知何故。
“在下姜呓。”
“算了,不管你是谁,快拿十文钱来。”来人兴奋地向姜呓伸出右手,五指轻盈地挑动。
“这是何故?”姜呓觉得莫名其妙。
“你喝了我的水,自然要付钱给我。”
“这水如何成了你的?”姜呓质问道,怒气上涌,更加头痛难忍,。
“整个村子恐怕只有我家门前这一口井有水了,既在我家门口,自然是我祖辈打的,自然是我的,你喝了我的水,岂能赖帐?”来人理直气壮,反问姜呓。
姜呓气喘吁吁地辩道:“小哥此话差矣。咱们的蚩尤村眼下十分危机,村民大多四散他乡,无人种地,无人掘井。今小哥有宝井一口,当用于救济村人,照顾乡亲,对得起咱的家乡,卖水之举,乘人之危,太不光彩。”
“那里管得了这许多!等我再用这井攒些钱,便离开蚩尤村,不去挨旁人的冷眼,活得舒舒服服,才不在乎这晦气地方如何。你休胡说八道,赶快掏钱。”他见姜呓不给,急噪起来。
“小哥年轻力壮,正好给生养自己的土地做些事情,岂有讹钱,逃跑之理!真到鬓茫茫发苍苍的时候良心不安,悔之晚矣!”姜呓本打算怒斥来人,但实在没有这份力气,一字一句随着他的呼气疲塌不堪地滑出来,一出口,又好似消融在空气里了,死得干净,半点不留痕迹,即使是哀求,也不会恁地软弱无力。
“取我的水用不给钱,还罗罗嗦嗦一堆废话,要不你把你筒子里的水倒回去,再把喝下去的吐出来我就不要你钱!”来人将双手抱在胸前,歪着脑袋,冷冷地叫道,趾高气扬。
“你这惟利是图的小人,好生无理!”姜呓怒不可扼,头顶伤口里的血活泼了许多,但面无血色是难有改变了,丝毫不见涨红。声音也再无法加疾,相反气息更加轻而短促,一个字未曾说完,下一个便失足跌了出来,怒不象是怒,而却与胆怯有几分雷同。
“你拿了我卖的东西不给钱,分明是个越货的强盗,竟还在这里血口喷人!”来人见姜呓伤势不轻,气衰力薄,只道动起手来自己稳占便宜,于是大步跨过去,揪住姜呓领口,提他起来,首先义正词严地痛斥几句这个头破血流的夺水强盗,而后重拳猛击姜呓的胃部,每击一拳都要瞪大眼,咬紧牙,微昂首,走鼻音地哼上一句,“好个破落的无赖!”;“你还不想给钱!”;“那我帮你吐出来!”;“吐出来!”;“吐出来!你还教训我!”。
姜呓吃了五拳,总算被激起一点力气,出掌接住年轻人的拳头,合指攥死,向斜下方一带,这青年本不懂武艺,加之出呼意料,腰腹不及发力,上身随之倾斜下来。姜呓借机出肘,正撞在青年嘴上,青年吃痛,“哎呦”一声尖叫,后撤两步,然而拳头尚不得挣脱,又被姜呓拽了回来。青年盛怒,挥起另一只拳头,欲打姜呓面门,怎料姜呓身向右倾,避开攻势,高起左腿,一扭身抡将出去,这一脚狠狠鞭在青年右颊,青年经受不住,坐倒在地,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姜呓脱离了危机,当即卸下力气,晃荡几下才立住了脚,更没有多余的精神教训这个青年,转身离去,走出若干步,俯身呕吐。

“我……我挑玉龙斗焦阳,只笑残照……溢血。我挥白鹿削冷月,当讽……晕环阑缺。日日中天月月……圆,我仗……钢锋……傲趄。一起……一起寒光破苍天,……但遗两目空穴。”姜呓且晃且走,且行且笑,苍白无力的浅浅苦笑中,唇齿微动,磕磕绊绊隐隐约约地闪出他这首磅礴的歌来,大约是用以维持自己的神志或者生命,水已不起作用时姜呓只得拜托它了。这一条路上,已然十室九空,寥寥几家未走的,不然是有伤病在身,远行不便,不然是正在备办之中,也将要出门。通看全街,焦土之上绰约有群魔乱舞,炼炉当中那里寻百姓生息,无风也觉萧瑟,酷日却感惊寒。姜呓此时已无力感慨,只一心要回自己家中,在自家的硬炕上合目而眠,能不能再度睁眼全不计较,长短随天,他但求一眠。

面前这一家中还有人说笑的声音,且似有异常。“两个姑娘家带银钱上路多有不便,不如交于我们保管,万无一失。”“我姐妹全靠这一点家当活命,几位英雄发发慈悲罢。”“哦,三哥,二位小娘子是不放心咱们兄弟,怕咱们保管不得当,依我看,不如请二位小娘子与咱们同去,也好看着她们的财物。”“哈哈哈,有理有理,不几日我们也要走的,小娘子,跟我们兄弟走罢!”“啊!几位英雄开恩啊……”“放手,求你们,放手啊……”“小娘子莫叫,只你两个姑娘家一起,想必寂寞难耐,跟着我们准保快活!”“哈哈,你叫也没用,村子里还剩得下几个人,谁能听见?听见了谁来理会?”“二哥,小娘子们舍不得家,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就在这里陪她们如何?”“好好好,哈哈……”

“混帐,快快住手!”姜呓怒发冲冠,闯进门来。“你们年纪轻轻,身强体壮,在村子危难的时候你们竟然……”
“看你半死不活的了,趁早滚回家等咽气去,少废话。”流氓甲挑着眉毛,捩嘴骂出一句,又立刻回过头,“小娘子,莫再推辞了罢……”
“寡廉鲜耻之徒,还不住手!”姜呓跨上前,只手拿住流氓甲的脖子,流氓甲左摆右转,挣脱不开,方之来者不善。流氓乙,流氓丙合力来推姜呓,姜呓后撤了三步,而流氓丁已持匕首,刺向姜呓,姜呓顺手牵羊,款扭狼腰,趁机出脚一拌,流氓丁一头载倒在地。姜呓身法不停,就势转身,但闻“噌”一声,待姜呓转回来,已然长剑在手。流氓甲,乙也都摸出匕首,知道姜呓有武艺,不敢妄动。而姜呓着实没有精神与他们拖延,膝盖犯软,肩轴发麻,不速战速决是必定吃亏的,于是仗剑上前。不料流氓丁已歪着嘴爬起来,趁双方僵持,悄悄从背后抱住姜呓,流氓甲,乙见己方得手,嘶喊着冲将过来。姜呓起右脚,抡向左,而后瞪向右,踢掉二人的匕首,随后抬肘转背,以左脚为心,右脚划弧,绕到流氓丁身后,施展小擒拿手反擒住对手,剑柄夹在姜呓手掌与流氓脖颈之间。四个泼皮中流氓丙有身手,见兄弟们不敌姜呓,已经亮出单刀,缠头过脑,直杀过来,出手“金锁缀地”劈向姜呓。姜呓辨出是六合刀的路数,奈何本就武艺不精,如今又气力不足,并无招架的把握,只好退步让开。流氓丁见姜呓后退,知道机会难得,猛扑过来。姜呓于此并不为难,腾起“连环腿”,两脚尽皆打中对方面颊。不等第二脚划得圆满,流氓丙一刀“拦腰截山式”攻了过来,姜呓“旱地拔葱”,打算跃于空中躲避,然而脚力微弱,并不能完全躲过刀锋,大腿上中刀,落地时倒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对手那里容姜呓起身,单刀已直逼他胸口而来,姜呓连忙滚去一旁,翻起身快剑攻回。岂知流氓乙拾回匕首,趁姜呓不备,深深戳进他的后背。剧烈痛之下,姜呓嘶吼一声,倒比适才精神了几分,回身挑剑,一手“犀牛望月”划破流氓乙的胸膛,而后连刺三剑,剑剑刺入对方的手臂。流氓丙也不曾闲着,但见姜呓左肩头上,已经血如泉涌。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千钧一发之际,姜呓自忖不能再取守势,更顾不得身上的刀伤,于是孤注一掷,使出“漫天飞雪”,步步紧逼流氓丙,占了上峰,刀剑相触,“当”“当”做响。二人的武艺只算得初窥门径,打起来皆乱了章法,姜呓杀得猛些,自然得胜,流氓丙招架了七八剑后,胸,腹各挨一计重招,无心恋战,跳出圈子。姜呓刚松一口气,腰间又中了流氓甲的匕首,面门吃了流氓丁的拳头。两个诬赖虽一时杀得姜呓措手不及,但二人毕竟丝毫不懂武艺,姜呓稍一定神,施展“四海潜龙”,两个人四条腿,皆被穿透。四个流氓相互搀扶,哭爹喊娘地去了,终于了解了这一番恶斗。此时的姜呓遍体鳞伤,精疲力尽,危机已过,再也无法支持,瘫倒在地,不知人事。

却才一场撕斗,看得这姊妹二人目瞪口呆,惊骇不已,四手相握,过了良久,才定住心神。姊姊毕竟是长些,先站起身来,拉了拉妹妹的手,说道:“恶人已经去了,都有伤在身,我们开些离开,不会被缠上。”
妹妹见姜呓昏死过去,问道:“那这人怎么办?如何救醒他?”拽着姊姊的手,她也站起身,只是惊恐未散,紧依在姊姊身旁。
“你不认得他?他就是成天堵在村口,拦住人家,不许人离开村子的姜疯子。”说着,姊姊开始撇嘴,一只细嫩的玉手在口鼻前轻柔地扇了扇,“你若救醒他,他又要与你絮絮叨叨,不让你走了。”
“可是方才多亏他,不要然咱们……”妹妹看看老成的姊姊,又看看昏倒在地的姜呓。
姊姊拍了拍妹妹的手,劝说道:“妹子好善心,只是我们救他起来,他便会阻拦我们,我们执意要走,他动武强留,咱可就逃不出这晦气的地方了,与被那些个泼皮抢走路资当真没多少差别。”她见妹妹仍盯着姜呓,面带迟疑,继续说道:“姜疯子惟恐人过得好些,故硬是不让人脱离晦气的蚩尤村,你道他真心来救咱姐妹的么?无非又是来碍咱们的事的。此人自命不凡,口气狂妄,实际上却武艺平平,惹恼了那些流氓,招致今日之灾。所以,却才是他自取其祸,你我还是快快离开去,免得流氓找回来,再生是非。”
妹妹听罢,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还是姊姊想的周到,险些为个疯汉误事。”
二人复点了一遍行李,正待上路,妹妹又道:“还是先弄他出去为好,让他就死在咱们家里,不妥罢。”
“我的傻妹妹,咱就要彻底离开蚩尤村了,这里那还有咱家!烂在这里也碍不着你我。”姊姊已迈步出门。
“有理,姊姊说的是。”妹妹也不再回头,背包裹跟着姊姊出屋门而去。

房门半敞,血渍满地,姜呓仍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最后一片殷血残霞也凝成漆黑的硬血块的时候,姜呓在阴暗里迷迷瞪瞪睁开眼,挣扎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终于起身,跌跌撞撞走出房门,于是陷入更大的阴暗里继续挣扎地,飘然地走去。家,已经不知在何方,甚至不知有或没有。家,已经和愿望,希望,失望,伤痛,酷暑,失血等等,几乎所有的意识一起,被无尽的阴暗从姜呓脑海里抹掉了。然而还是有抹不去的,那缓缓长流的林间一泪,划破阴暗,如同命中注定的归宿,牵引姜呓。他正是在往那里去,不明原因,也不顾原因,鬼使神差地走。黑幕里,月殿无华,连影子也肯不施舍给姜呓,身前身后,睁目闭目,怎么都是一个样,眼里全无街巷道路,只赖心中水影指航。他走了多久?到了与否?路程尚还远么?清凉甘醇的溪水如何招呼他的?是否早便与他结成伙伴了?姜呓又回蚩尤村了么?还是去了别处?抑或不能回了也再不能去别处了?这一切,尽被黑暗吞纳,咀嚼之,粉碎之,融化之,挥散之,于是无影无踪,天也不能知道,溪也不能知道。

翌日,毒阳又见;晚间,冷月依然。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5:22 | 显示全部楼层

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鲁迅

鲁迅先生在《彷徨》,茅盾先生在《幻灭》的前面都用了屈原的“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就斗胆效法一下这个格式吧,在我的文前放鲁迅先生这一句: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但是由于发帖子的时候忘记了,又懒得编辑,所以补在这里。


发表于 2006-8-17 05:39 | 显示全部楼层

真可悲阿..........雖說這裡只是在說一個小村子的事,但想想看,和現在的社會情況不也有些相似?人,都是自私的,為了自己的利益,啥都可作。這文中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可真不少,得到那瘋子的獵物或幫助,卻還是以仇相報,真是好阿.....哼哼

不過那瘋子也差不多,一直攔著別人,難怪別人會惱。雖說他是出於對村子的一片好心好意,想要留人,大家一塊來建設,可是,誰又想要留著收這一爛攤子呢,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詞用在這倒也挺適用,呵呵~~

可悲,這是我看了文後,所感覺到的想法。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5:52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的对呀,这些家伙自私自利,得了便宜还卖乖,以怨报德,真是可恶死了!

不过他们算不算是受害者呢?逃离村子也算是避难吧,想在外界社会的歧视,排挤面前挺直腰板,可能会很不容易呢。

总算有个不为世风所动的家伙,不想却武术平庸,方法不当,徒惹人烦躁,最终还是没能做出什么实事来。


发表于 2006-8-17 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张鲁、徐庶、姜维外加……李逵?嘻!

愚又想起了,有教养不是吃饭不洒汤,而是在别人洒汤的时候别去看他,这么一说


发表于 2006-8-17 10: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这倒还真算得上是凌迟了……看完以后觉得胸口噎着块辣椒调味的石头.
PS:可以申请转载吗?或者是拿给某几个朋友看一看……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8-17 下午 01:08:17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6-8-17 01:41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仙鹤草在2006-8-17 上午 10:40:47的发言: ……你这倒还真算得上是凌迟了……看完以后觉得胸口噎着块辣椒调味的石头. PS:可以申请转载吗?或者是拿给某几个朋友看一看……
您觉得可以拿得出手是莫大的抬举,莫用“申请”二字,蒙您不弃我还需感谢您才是。 如果当真有您说的效果,哪怕只一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发表于 2006-8-17 03:01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发上来了~~~~

这个故事,无论什么时候看,无论看多少次,都是那压在心头的大石~~~不留一丝温暖的无望~~

在无数人的放弃中坚持,在无数人的沉醉中独自保持清醒~~期望着可以以己之力改变着一些东西,可是的结局却是由愚人的冷眼和唾沫构筑的悲剧~~~

第一次看的时候,就说过,很有鲁迅先生之风~~辛辣的笔调呛得人欲咳无力,只觉得那是赤裸裸扎进心底的毛刺,痛不多,却长久的挂着,教人无法释然和解脱…………


发表于 2006-8-17 07:05 | 显示全部楼层
几个朋友集体郁闷……同时表示为这个郁闷也值得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8-18 04:22 | 显示全部楼层

绿月迦蓝

“在无数人的放弃中坚持,在无数人的沉醉中独自保持清醒~~期望着可以以己之力改变着一些东西,可是的结局却是由愚人的冷眼和唾沫构筑的悲剧~~~”

您说的是,结局却是由愚人的冷眼和唾沫构筑的悲剧。“举世浑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本身就很难作到了,还能期望一自己的力量改变一些,不隐退,不自尽,更是难得的勇气。

可是这个人本领太差,性格上也有妥协,容易受骗,不管什么人上来就只那一套道理,没什么可能有人会听进去……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所有人都可悲,都各有可笑之处……旁人上愚人,我觉得广义一些姜呓能算个愚人罢,当然愚得大不相同,高尚势利清晰可分。

至于您的评语,肯定得太过了!实在不敢当……多谢您的鼓励。


发表于 2006-8-18 01:58 | 显示全部楼层
果然大家看了都覺得心悶阿,怎麼看都覺得很難受,鬱悶,好像被壓在石下動不了般絕望

发表于 2006-8-19 02:16 | 显示全部楼层

细读,慢品,咀嚼着思量着就觉得口中索然无味,犹如在嚼一团渣滓(抱歉,在下知道这么评价会被人咒骂,但是看文章,我习惯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不喜就忽略掉我的评价好了).

一个时代,一个利欲的时代,守着过去传统的人固然可敬更可怜.谁不知道他是"正义"的一方,但谁会赞同他?在文中谁是清醒的人谁是混沌的人,没有人可以确切的将他们划分开来.大家都是混沌着的,固守着坚持着的愚人,放弃了离开了的愚人,只是愚蠢的地方不同罢了,人终究是愚蠢盲目的.留下的,愚忠着他的信念,不知变通,遭得唾骂.离开的,愚蠢地追随着人类基本的欲望行尸走肉,随波逐流,然后在潮流中腐烂.可惜,两者都是可怜可悲的,两者都是愚人.可怜可悲可叹却一丁点都不值得去怜悯!怜悯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虚伪的,人类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说什么为了大家为了大众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念而已,不管那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大家都是自私的.

想来,本来是在群里看到了某个Q号的空间里有这篇文的,再想来,果然就是这个人的文,不禁心底升起一团悲哀.缓缓叹息道"可怜的孩子..."当时想就在那空间里说些更刹风景的话,却没说出口,个人空间,我是习惯干净的只有自己的痕迹的,所以任性的不在那里留下自己污秽的脚印.细细的想着,那个固执的"孩子"是怎样用自己的血写着这样的一篇文章的,我不禁讪笑起来,笑得有股子酸酸的嘲讽味,心底想着,"请原谅我这无理的行为,"因为我是那种会离开,寻找欲望满足的愚人.


 楼主| 发表于 2006-8-19 10:5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功力是非常浅薄的,所以写出的东西会让别人觉得索然无味,这一点我非常抱歉,耽误了大家一些时间。

谢谢在空间里留情面的人,不过没关系,有人指点我我求之不得,因为大多数高水平的人都不屑指点我。

其实我最抱歉的还是引出了“……可怜可悲可叹却一丁点都不值得去怜悯!怜悯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虚伪的,人类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说什么为了大家为了大众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念而已,不管那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大家都是自私的.”这样一番道理。因为我想,假如哪个汉人指着岳飞说:“因为你们都在打仗!所以你和金兵是一样的!所以金兵在侵略我们,你也在!你们一样。”那么大多数汉人还是会因而摇头叹息的。


发表于 2006-8-20 10:45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我善治木在2006-8-19 上午 10:59:51的发言:

我的功力是非常浅薄的,所以写出的东西会让别人觉得索然无味,这一点我非常抱歉,耽误了大家一些时间。

谢谢在空间里留情面的人,不过没关系,有人指点我我求之不得,因为大多数高水平的人都不屑指点我。

其实我最抱歉的还是引出了“……可怜可悲可叹却一丁点都不值得去怜悯!怜悯这种感情本来就是虚伪的,人类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说什么为了大家为了大众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念而已,不管那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大家都是自私的.”这样一番道理。因为我想,假如哪个汉人指着岳飞说:“因为你们都在打仗!所以你和金兵是一样的!所以金兵在侵略我们,你也在!你们一样。”那么大多数汉人还是会因而摇头叹息的。

普泛意义上的民族主义本身就是关于血统延续性的自卫意识,产生自我意识的民族主义本身就是自私的

某是一个纯粹的大民族主义者,并且是基于民族国家的大民族主义,大抵是之于泛地域民族性的执著,而非泛血统民族性了


 楼主| 发表于 2006-8-21 0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恩,虽然与主题没多大关系,但还是要对你表示一下支持。就请继续居高临下地讥笑李广,岳飞,袁崇焕,诸位抗日将领,从中挖掘自己的境界,并且为之高傲罢。


发表于 2006-8-21 05:04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我善治木在2006-8-21 上午 03:31:30的发言:

恩,虽然与主题没多大关系,但还是要对你表示一下支持。就请继续居高临下地讥笑李广,岳飞,袁崇焕,诸位抗日将领,从中挖掘自己的境界,并且为之高傲罢。

却又高瞧我了。自私虽是自私,却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我无意中说到自己的大民族主义,却显得炫耀自己的不同了么?我倒是不觉得。大概因了眼拙口拙的不利,又为见笑,明明是仰视的狗眼,却被误作窥看人世的天狗,反而讨不到些许便宜了。须知本不想讨便宜的人,只因错猜了别人的心思,只遭当作讨便宜的小子,碰到一鼻子灰,难免得些晦气。然而晦气终会散去,也无需当作晦气,说过便罢,当博一笑,嘻嘻。

不小心便跑题胡言了,这般唐突了楼主,实在过意不去,该打该打。

转载你的文字,不知介不介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8-21 下午 05:06:49编辑过]

 楼主| 发表于 2006-8-21 07: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下是引用天才之赛亚神在2006-8-21 上午 05:04:00的发言: >

却又高瞧我了。自私虽是自私,却也是再平常不过的。我无意中说到自己的大民族主义,却显得炫耀自己的不同了么?我倒是不觉得。大概因了眼拙口拙的不利,又为见笑,明明是仰视的狗眼,却被误作窥看人世的天狗,反而讨不到些许便宜了。须知本不想讨便宜的人,只因错猜了别人的心思,只遭当作讨便宜的小子,碰到一鼻子灰,难免得些晦气。然而晦气终会散去,也无需当作晦气,说过便罢,当博一笑,嘻嘻。

不小心便跑题胡言了,这般唐突了楼主,实在过意不去,该打该打。

转载你的文字,不知介不介意。

呃……能有更多人来批评指正(文字上),我当然感激不尽。提供这样的机会给我,那可是给我的大大的好处。这里谢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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