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前写的东西，心情不好千万不要看——保证雪上加霜。（其实心情好也最好不要看，会破坏心情……）
我在崎岖的山道上飞奔着，尽管知道身后早已没有追兵，我还是飞奔着。
奔跑使我渐渐的冷静下来，但心却更痛。
痛得好像有刀子在割，有火在烧，痛得无法比喻。
相比之下，尽管身中的“回梦七星”是天下绝毒，七天后毒发身亡，无药可解，但也算不了什么。
我停下脚步，觉得全身发酸发痛。
喉中似乎仍有溅入的血，苦，又腥又苦。
我摸出怀中的“雪魄”短剑，出鞘。
一汪秋水一般的青色，从未沾过血一般。
江湖第一的名剑。
足以使人因其做出任何事的名剑。
因为这柄剑，我遭到了追杀。
这我早已料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但我料不到，往昔有过命交情的朋友，也会……
“放心，到我这里就安全了，我拼了命也会保护兄弟你周全。”
然后，是下了“回梦七星”的酒，接风。
雪魄刺入他胸膛时，血溅了出来。
口中有溅入的血，苦，又腥又苦。
血从雪魄上滴下。
一汪秋水一般的青色，从未沾过血一般。
然后，我开始逃。
大哥会赶来救我的，给我饭吃、教我武功的大哥，比亲人更亲的人。
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可以解“回梦七星”之毒的人。
但，也许他来时只能看到我的尸体。
支撑着走了大半个时辰，天越来越暗。
要赶紧找个山洞藏身，不然随便是人还是野兽，都能轻易置我于死地。
我加快脚步，尽管仍然很慢。
伤和毒都不容许我再快。
在拐过一个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一时怀疑自己在做梦，或是来到了传说中的桃花源。
眼前是一大片桃花林,真的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桃树的排列隐有规律，好象暗合阵法，但却少了阵眼，发挥不出威力。
在阵眼附近，扔着一根竹竿。
看来有人住在这里，而且是武林人物。
但对方似乎是隐居在此，不见得知道雪魄出世的消息。
而我现在又冷又饿，伤和毒也快要发作。
我挣扎着进了林。
林子的尽头是一个小山坳，有一间木屋在山坳的正中。
屋前有一片菜地，种满了白菜、萝卜。
还有一个小池塘，塘中种了几朵荷花。
屋旁种着许多修竹，风吹来沙沙的响。
却不见有人。
我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神志清醒，身体却动弹不得。
如果现在有人过来，我完全不能反抗。
说人人就到。
一个一身青衣的人从屋后转了出来。
看到我倒在地上他吃了一惊，扔下装了一些花草的篮子跑过来扶起我。
二话不说的搀扶着我向屋中走去。
我全身无力，只好被他搀着。
到了屋中，他扶我躺在床上。
我这才看清他。
竟是一个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长相十分清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中还透出少年特有的羞涩。
略微打量四周，屋子里光线很好，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两把椅子，一个极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整个屋子干净整齐却没有达到一尘不染的地步。
那少年略略看了看我的脸，又捉住我的脉门。
我一惊，但他只不过是在替我把脉。
我放下心，暗笑自己疑神疑鬼。
“这位大哥，你觉得哪里不舒服？”他一脸凝重的问。
“不用看了，我是中了毒，你是无能为力的。”我尽量说得轻松。
但却不可能真的轻松，死亡，仍旧是我不愿的。
没有人会愿意死。
“是毒……是否中了这毒，在胸前会出现七个红点？”
“是的。”我的心狂跳起来。
“是‘回梦七星’。”少年说得轻松。
“你……你能解吗？”我的心里不停的翻腾着。
如果他不能解，如果他不愿意解，如果他故意刁难我……
无视于我的患得患失，也许是完全没看出来，他离开床边，去翻书架上的一本书。
“能解。”从他口中淡淡吐出的两个字，却令我欣喜若狂。
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还有几个同义词在我脑海里乱窜。
过了好久我才镇定下来。
然后就有犹疑从心底冒出来。
“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我冷冷盯住他。
他的脸一下子涨红，又迅速发白，脸上显出了气愤。
“我……我才不会要你什么呢！”他结结巴巴的说。
“对不起……”我连忙道歉。
“没关系……”他反而害羞起来。“师父说了，很多人都喜欢胡思乱想，让自己过不安稳。”
“尊师是谁？”
“不清楚，我只叫他师父。”
“他人呢？”
“走了。”少年脸上显出淡淡的伤感。
去世了吗？我不好再问下去，就换了话题。
“你的医术是你师父教的吗？”
“是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给人看病呢！”
看到我的脸有些变色，他赶紧安慰我：“放心，我以前在师父的监督下看过几个，师父也说我可以出师了。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这个少年的医术还真的很高超。
三四天的工夫我的外伤和内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就连胸口的红点也慢慢淡下去，毒发时的痛苦也减轻了。
每天喝的汤药，闻起来有一股浓浓的药草味，真是难闻，好在并不太苦。
只不过顿顿都吃白菜萝卜汤。
为了躲过追兵，少年启动了桃林的阵势，因此没法出去买东西。
每天闲下来时我就和少年谈天说地。
这少年懂得的东西倒是很多，只是对江湖了解不多，亏他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但在我看来，却觉得他淳朴温和，是个可以放心的人。
这么多天来，我不问他名字，他也不说。
我不问是因为如果问了他的名字，就一定要报出自己的名字。
但他竟也不懂报出自己的名字，也不问我的名字。
好在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只要说话就是对对方说，除非是在自言自语。
不过我可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
“我有个大哥也会解毒，你回头要不要见他一下？”
“可以吗？”他的眼睛之中闪烁的是近乎狂热的光。
我发现他根本是个医药狂。“当然。”
“谢谢了。”
“不，是我多谢你。”
“说起来，你的大哥医术很好的话，你为什么一点也不会，是不是……？”
“谁说的！”我大叫起来，“我大哥都说过我是天才，什么都一学就会！”
隔了一会儿我才小小声的补充：“不过，医术除外。”
“哈哈……”他笑起来。
想到大哥让我的心中泛起一阵暖意。虽然很久没有见面，但是他永远是我的大哥。
印象中的大哥，总是那么可亲，有时我甚至觉得他像一只母鸡，张开自己的翅膀，为少年时的我遮挡风雨。
七天已过，我仍然活着。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打了一趟拳。
少年站在旁边看：“你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去，这几天我只是治好了你的伤，所以你还要多小心，不要逞强。”
的确，胸口还有点痛。
我坐了下来，从怀中摸出了雪魄，这些天我几乎忘了它。
从剑鞘之中抽出它来。
一汪秋水一般的青色，从未沾过血一般。
江湖第一的名剑。
足以使人因其做出任何事的名剑。
我把剑归鞘，脸色有些发白。
因为我发现少年眼中闪烁着狂爱、艳慕的光芒。
我坐在床上，因为我的胸口又开始痛。
少年端着一碗药从屋外进来。
我发现他的脸色发白，手也在微微颤抖。
有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他的脸紧绷着。
他把药递给我。
我接过药，他似乎松了口气。
我暗暗的闻闻。
除了药香还微微发出腥臭。
轻轻的尝了一点。
有一股又腥又苦的味道。
我暗暗冷笑。
他，毕竟还嫩了一点儿。
“我现在不想喝。”
“等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还是趁热喝了吧！”他焦急的劝道。
“但我胸口很痛，没有力气。”
“那我喂你好了。”他走过来。
我把碗放到桌子上，他伸手来取。
我的手从怀中抽出。
雪魄握在我手上。
我把它送进少年的胸膛。
少年的脸上满是惊讶和痛楚。
我抽出剑。
血溅了出来。
血从雪魄上滴下。
一汪秋水一般的青色，从未沾过血一般。
他的身子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我冷冷地看着他的尸体。
如果他不急着要我死，那一切都不一样。
我原本已准备在临走时把雪魄送给他。
我把少年埋在竹林里。
收拾了东西，我准备离开。
我身上的毒还没去净，还要去找大哥。
那一碗药放在桌子上，我无心理会。
我心中怅惘，在这世界上，要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竟这么困难。
去掉阵眼的竹竿，我向阵外走去，却一眼看到大哥温文儒雅的身影在林中兜圈子。
我心中一阵温暖。
看到我大哥也很激动。
“现在江湖中的人都以为你死了，连我也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还活着。太好了！”
大哥已经很累了，我们只好返回小屋。
一边走一边说话。
我真不想回去，不想再提起少年。
我向大哥说明了毒还没有解。
大哥笑笑：“放心，我可以解。尽管很麻烦。”他皱起眉。
“怎么解？”
“解这‘回梦七星’需要以毒攻毒，但解药中有一样不能直接使用，需要有人服下这样药，再将他的血加入解药中，而这种药尽管不会致命，却会使人全身剧痛，四肢长出黑色斑纹，要很久才能褪掉……”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回了木屋，我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哥一眼扫到放在桌子上的药碗，忽然一惊。他拿起碗来，细细闻嗅，又轻轻尝了一口。
“这不是解药嘛？你怎么没喝？”
我只觉得脑中电闪雷鸣。
我做了什么！
我茫徨的站起，趔趔趄趄的冲了出去。
屋旁的修竹正在沙沙的响。
我挖开了少年的坟墓。
少年安详的躺在里面。
那时合上他充满惊惧的眼睛的，是我。
我颤抖着手，拉开他的衣袖。
黑色斑纹，整条手臂都布满黑色斑纹。
靠手腕处包着白布。
我揭开白布。
割开血脉的三处刀口。
周围犹疑的小伤口表明了当时他有多痛。
但他竟还是割了三刀。
这样的疼痛，会使人手臂颤抖。
当时他流了多少血？
所以，脸色苍白。
服用的药物会使他有多么痛？
因此，汗流不止。
“你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去，这几天我只是治好了你的伤，所以你还要多小心，不要逞强。”
“等药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还是趁热喝了吧！”
“你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做了什么！！！！！
不知何时，大哥站在了我背后。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杀了就杀了，闯江湖的哪个不杀错几个人。你还不成熟呢。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啊！”
我站起身，笑了。
大哥也笑了，扭头走去。
忽然，他惊惧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回以平静的笑容。
血从雪魄上滴下。
一汪秋水一般的青色，从未沾过血一般。
血从他背上流下。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
“现在江湖中的人都以为我死了，只有你知道我活着。”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大哥说过我是天才，什么都一学就会。
大哥的坟墓，在少年的旁边。
我答应过，要让他们见面。
我回到木屋，端起那碗药。
虽然里面有血，我却一点也不觉腥苦。
尝不出味道。
不，是甜的。
血的味道，很甜。
闯江湖的哪个不杀错几个人。
在被抛弃之前，先抛弃。
在被伤害之前，先伤害。
——在被背叛之前，先背叛。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大哥说过我是天才，什么都一学就会。
我会成熟起来。
到那时，就不会痛苦了……
到那时，就不会后悔了……
到那时，就不会内疚了……
到那时，我……还剩下……什么？…………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07-19 23:27:32编辑过]
发表于 2005-7-19 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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