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思念 (notangle)
——呼吸着你的气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在一片耀眼的晨光中，悟饭睁开了眼睛。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能听见厨房里比迪丽准备早饭的锅碗叮当声。
为了填饱自己这个赛亚大胃袋，她总是很早就起来准备饭菜。比迪丽一向是个好太太的，悟饭想，结婚这么多年，她几乎完全改掉了当初骄蛮任性的脾气，也不像妈妈对爸爸那样总是大吼大叫的。比迪丽已经是一个成熟温柔的女性了，总是支持着自己的事业，同时又精心经营这个和美的家。我们在一起一直很好，我想，她是适合我的。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口已洒满了整间布置精美又舒适的卧室，而悟饭就躺在这晨光中，呆呆地用眼光追随着光线的变化。他觉得这景象很美很温馨，但他又仿佛知道，自己曾见过更美的景象。何时何地呢？是在天空自由飞翔时看到的日出云海的壮阔，还是置身太空时看到的星云罗布的瑰丽？似乎都不是啊……
空气中飘来的饭香引来肚中一阵咕噜作响，也打断了悟饭快要失去掌握的思绪。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悟饭一边坐起身来，一边禁不住的苦笑，怎么净想些有的没有的，难道是没睡醒，还在做梦么？不，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脸颊上戴着妻子和女儿热烘烘的吻，悟饭走出家门，驱车前往研究所。迎面拂来的微风，不若在高空飞翔时一般强劲猛烈，倒带着催人入睡般的功效。
悟饭忽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舞空术飞行了，而筋斗云也已经“传”给了女儿。有时，看着悟天、特兰克斯还有小芳在天空中追逐嬉戏，也会不禁想起迎风飞翔的感觉。那种能感到自己心跳脉动的兴奋，恍若隔世，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概是自己已经老了，过了追求高度与速度的年纪了吧，悟饭郁闷的想着。真是懈怠很久了，要是以往，会被人狠狠练一练的。现在却再不会了。
工作的地方是世界上最高等级的研究所，而自己则是同时负责好几个重要项目的高级研究人员，在周围一堆白胡子老伯中，正值壮年的自己也算是别人口中的“年轻有为”吧。身旁的研究生们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无论多少次被那种崇拜的眼光注视，悟饭还是会觉得极不自在，仿佛受之有愧似的。
想来，很久以前的自己也曾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一个身影吧。注视着，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还好有和悟饭混熟的同事很了解他的特性，让这位面貌温和却绝对身强力壮的博士去帮忙搬运一些重物，悟饭这才如释重负般借机逃离崇拜者的追随。
轻而易举地单手将一般人费力搬运的成箱的原始资料表格放置进高高的档案柜后，悟饭并未着急回研究所主楼去，而是放任自己在绿化良好的后庭小径上慢慢的走着。今天的自己似乎从睁眼就有些不太对劲，似乎一直在想着什么，可实际却是和平时一样，没有想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样的状态就算回去工作也不会有什么效果的，不如就借机休息一下吧，悟饭如此自我安慰着。
呵呵，若是小时候被妈妈发现我这种样子，准会被狠狠教育一顿的。悟饭伸出手，挡了下渐渐渗出热力的阳光。挽起的衣袖下是一条肌肉结实的强壮手臂，幼年时细致白嫩的手现在已经拥有可以劈裂大地的力量了。悟饭有些恍惚的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臂。
这么说来，小时候的自己是更喜欢学习还是更喜欢练功呢？其实，读书的事也并不全是妈妈在强逼。不知多少次 ，幼小的我曾向许多人自豪的宣告，长大后要做个了不起的学者，可他们的反应多是很好笑般摸着我的头，说小孩子好大的志向啊。有的还会用诧异的神情加上一句“孙悟空的孩子也会有这种想法吗？嗯，一定是琪琪教你的吧。”可是这个梦想明明是我自己的，为什么没人相信呢？
啊，不对。有人不是这样的。
——“我想当一个了不起的学者！”
——“可以啊！”短笛叔叔一脸的严肃冷峻，“不过要等打倒一年后来袭的两名塞亚人。他们想消灭地球人，消灭了，就没有将来可言了。”
虽然后半段把当时的我听得糊涂又害怕，但是我的确了解到，这个高大凶狠的男人是肯定了我的选择的。
那或许也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他吧。
之后有多少次呢，仰望那冷峻英俊的面庞。看他凶狠残酷，看他战意昂然，看他隐露关怀，看他无奈大吼，看他泪流满面，看他那么，那么温柔的微笑……
“啊！！！”悟饭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忽然有头痛欲裂的感觉。不该想这么多的，自己一向不是善于思考自己的事的人。更不该再去想以前的事，自己已经很久不去想了，不是么？
很久不想了。
忽然很渴望飞上天空，好冲破这种仿佛蚕丝细密缠绕般的窒郁。悟饭随手脱下外套，纵身越上天空。
猛烈的风在耳旁呼啸着，骤然开阔的视野使悟饭觉得自己的心也挣脱了这个星球的束缚。好熟悉的感觉啊。闭上眼睛，仿佛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天真无忧的少年，在为所珍爱的人而战斗，不断挑战着自己的极限。这样的自己是可以恣情而无畏的，因为时时刻刻，在不远的身旁总会有一个强大的守护者沉静的身影。就像这样，张口呼唤：“短笛叔叔——”，总是回传来……
…………
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
悟饭蓦然停住，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胸口，如此也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怎么了？我竟然沉浸到回忆中这么深么？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翘班出来散心的，更何况，短笛叔叔已经死去这么些年了……不会有人回答的。
自己真是傻瓜啊，早该习惯的，不可能得到回答，却为什么还会这么惊慌，这么害怕。你已不在我的身边啊……
不远处的高空漂浮着神殿，我的身体只要飞行就会习惯来到这里么？悟饭已经无力再去制止自己的失控了，又或许这才是被遗忘很久的真正的自己？让记忆、习惯、对往昔的思念渐渐挣脱束缚的自己。
轻轻踏上神殿的土地，悟饭觉得这里没有一丝时间流淌的痕迹，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样，变的只有来到这里的人啊。
“悟饭！”神仙丹丹笑着向悟饭跑来。“悟饭 ，你好久没来这里玩了，我们好想你啊！”悟饭笑着注视着这个那美克星少年，数年的光阴已经使他长得更高更壮了。和短笛叔叔很相像。相像，却永远不会一样。
“丹丹，波波先生，你们还好么？”
“一切都好，只是这些年大家都各忙各的，不太常聚在一起了，有些想念呢！”
“清心寡欲的那美克星人也会感到无聊么？”悟饭开着神仙少年的玩笑，却不想被立即反驳回来：
“清心寡欲的那美克星人也会因为思念朋友而感到寂寞的！”
“啊啊，是这样啊，对不起……”悟饭感到自己有些说不出来话了。
神仙丹丹觉得今天的悟饭很奇怪，好象很疲倦的样子，目光却不时露出紊乱的热度，是生病了么？记得以前悟饭来找短笛先生时，总是很有精神的活蹦乱跳，说这说那，惹得短笛先生烦心得吼人。每当这种情况发生时，大家却都很开心，我想短笛先生也不是真的生气吧。那时的日子真的很好。
看着悟饭不再说话，像梦游似的走向神殿边缘的一个高阶，丹丹有些担心他会不小心掉下去。（砸到地球就不好了……） 啊，那里是短笛先生时常站立冥想的地方。他又在思念短笛先生了吧。
丹丹刚想说些安慰的话，悟饭却突然开口：“短笛叔叔……也会在天堂感到寂寞吗？”
果然，神仙暗暗想道。“不，短笛先生不在天堂，他身在地狱。”
“什么？……”悟饭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悟空先生没有告诉你吗？短笛先生当初为了帮悟空先生从地狱脱离，已经自愿被贬入地狱了。”
“不，爸爸没有告诉我。”半晌，悟饭才答道。
是吗，你不在天堂，自坠地狱吗？呵呵，一定是作出那张凶恶的脸，说自己仍是十恶不赦的短笛大魔王，是吧？悟饭笑着，在脑中描绘那记忆中无比熟悉的面容身影。短笛，永远只有一个短笛。强大而温柔，聪慧又单纯。那是我的，短笛叔叔。
呼吸着你的气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已经把你遗忘这么久了么？
悟饭将自己的气骤然提升，如离弦的箭般飞离神殿，没理会身后神仙和波波惊讶的呼声，他只是使尽全力，向着那里飞去。
我的短笛叔叔。
每当我用撒娇般的口气这样呼唤你时，总是会被投以“无聊”的凶恶目光。少年的我总是喜欢跟在你的身旁。哪怕被妈妈可怕的训斥，哪怕被你在修炼时毫不留情的“修理”得鼻青脸肿、全身酸痛，我也要想方设法的和你在一起。在练习休息的空档，我总能依靠在你宽阔温暖的臂膀上耍赖，看着你一脸不快或终于被我烦得忍无可忍的大吼，可我就是不怕，因为只有我能看见，你眼中的温柔。
那时，我把你想成我的。
我的短笛叔叔，总是守护着我的你，是什么时候离开我的？
是我离开了你。刻意的疏远，只因为来自未来的特南克斯的讲述让我明白，相信自己能够保护你，不再让你因我而受到伤害，这是多么盲目又脆弱的自信。那个时空的我最终还是失去了不是么？仍然是为了保护“我”而死去吗？我不愿这种事情发生，于是，我疏远了你。
不再去练功，不再主动找你，去上学，去约会，去结婚……去做每一件将你隔阂到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可我仍是那么的自私，知道你的寂寞，知道你怀念着故乡的风声，还是任性地拖住你的脚步，不让你飞翔，要你留下来，不再珍爱我，也要同顶一片蓝天。
可结果又如何呢？我终究还是失去了我的短笛叔叔。
因为，我亲手杀死了你。
短笛叔叔死了，为了毁灭黑色龙珠，选择了与地球一同接受毁灭的命运。带着我所给他的致命的伤。
说什么自己被控制，说什么没有意识，全都是借口！
与谁相比都是强者的短笛叔叔，即使了解到我被控制，即使明白攻击我并不会真正伤及我的性命，他也决不会出手伤我的。永远不会。
他就是这样一直守护着我，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中。
我这是不是，庸人自扰？
我的，短笛叔叔……
悟饭缓缓落下，这片荒原，是当初两人一起修炼的地方。
好奇怪啊，同是这片偌大的荒原，为什么两个人一起来时，觉得自己飞到哪儿都是自由自在的，而现在一个人了，却像被困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清晨醒来，发现自己露宿在荒野上，身下是粗砺的大地，身上盖着你的影子。你伫立在一片晨光中，如神般强大而美丽。而那温柔的背影，只守护着我。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景象，有着名为幸福的味道。
飞翔在高空，因为有你的陪伴，我才能真的无拘无束。呼啸的风也能被我抛在身后，只想追着你，飞的更高更远。
是你给了我第一个肯定，第一个勇气，第一个爱，与第一个心碎。
泪水划过脸颊，掉落成沙砾上的几点濡湿。我这微不足道的眼泪，连滋润这片荒原都不够，又怎能换回你温柔的身影？
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以为自己不曾想起。
其实，却是一直在想你，念你。如同呼吸般的思念
——每时每刻——
我不知道塞亚人的精神力量能有多强，但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了，不要再梦到有你的日子。我已经如此思念着你，能否让我在夜晚的睡梦中暂时忘了你，不要再，徒留一夜悲伤。
短笛叔叔，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你向我最后的告别，你总是叫我不要哭。你总是要我坚强，要我活下去。你甚至以你的生命为代价，残酷地将我留在人间。
而我会好好活下去的。请你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看着我，看着我的坚强与悲哀。
“爸爸，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小芳啊，是爸爸不好，咱们这就回家找妈妈开饭！”
“爸爸，你知道么，今天我和班上的同学说我爷爷能一下轰掉一个星球的大英雄，他们都好羡慕的说‘好可怕’呢！”
“……那算是羡慕吗？应该是害怕吧……无论如何，天堂的爷爷要是知道小芳这么想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啊啊，虽然我这个花季少女不想早死，不过真想咱们一家能在天堂团聚啊。”
“……小芳，爸爸死后要去地狱哦。”
“啥？？”
“去、地、狱。”
悟饭的脸上露出笑容，他牵着女儿的手向家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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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samurai于2004-7-11 11:30: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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