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轻轻一挥,巴斯兰单凭巨爪就撕裂了至少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抱住的参天古木。
瞬间安静的森林中,只能听见倒下树木的挣扎声。
对峙大约两天两夜的军队终于开始了第一次交锋。
他粗野地冲着惊呆的人类军队狂笑,他大叫着:“来呀,来呀,你们这些蚂蚁!”
——————
年轻人青白的脸上闪现一丝异样的色彩。很短,但却透露出一种微妙的贪婪。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衣装,确认如他来时一般整洁时,才看似依依不舍离开了他所站立的地方。
他的脚步很轻,但却在这空旷的地方被放大了数倍。高高的如同苍穹一般的圆弧型屋顶在现在看来有些黯淡。屋外的灿烂阳光从些微的窗口缝隙中挤了进来,形成一种奇异的图形。
这个曾经辉煌的庞大宫殿,现在已如它青色的砖瓦般暗了下去。
可是这个年轻人,与这老旧的故地显然有不同的神情,他是那样的神采飞溢,眼中充溢着轻快而喜悦的神采。是的,如果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在这乱世之中被赋予了他所满意的职责,自然是一件任谁也高兴无比的乐事。
他,德罗斯,的功绩开始于一年之前。
那时他不过是一个边缘城市的居民。因为战争需要士兵,士兵可以得到足够的食物,他身为一个家庭唯一剩下的男子,必须肩负起支撑家庭的重任。尽管他的母亲反对他去杀半兽人。
————
人族和半兽人,其实是一种有些相似的生物。兽性偏重或是人性偏重,或者不过是人类将本性隐藏地更好。半兽人武孔有力,在某些方面比起龙族更懂得如何打击人类。因此每个地区都不得不组织起武装的部队来保卫自己的家园。
在一次抵抗半兽人的入侵中,德罗斯逃了。初次上战场的他决然没想到战斗竟然是如此惨烈。那与平时刺穿沙袋与稻草人的练习是截然不同的:剑是如此不留情,四散的热血飞溅,半兽人的斧头可以将一个人生生劈成两半。
德罗斯躲在一个积高的稻草垛后面拼命地吐,连胆汁也吐了出来。待到力气稍微恢复一点时,他就撒开腿往战场相反的方向狂奔,仿佛已经忘记他所要守护的人们,他的家人。
德罗斯跌倒在小河边,他的汗与浑浊的河水暧昧地融合在一起。可是他无法顾及这么多,发疯似的用冰冷的河水填充自己的胃。
他摇晃着想把好似紧紧附在耳边的悲鸣赶走,却被更近的一种嘈杂吸引。狂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女性特有的尖叫,还有低沉而粗鲁的的笑声。
声音的主人很快出现在德罗斯的眼前,他那疼痛的神经因这变故而更加紧绷。
那是个虽不年轻却仍然美丽的女人,及地的长袍因为要骑马而被撕成几块。她金色的盘发已经散落了不少,美丽的眼睛充满了惊恐。
虽然她紧紧抓住马缰仿佛快跌落下来,虽然她淡栗色的马身上洒落不少殷红的液体,可是她看来还是那样高贵,以至于德罗斯几乎想向她屈膝行礼。
可是他并没有那样做,因为他很快看见追赶着那位女性的生物了,正是让他深恶痛绝的半兽人!
那个半兽人是熊的亚种,十分高大。在德罗斯冲过去拦下女士的马时,半兽人停住脚,粗野地笑着。
他的斧头呈现一种暗红的锈色,是被血液长久侵蚀的结果。但是德罗斯却丝毫不怀疑它的锋利。他可以看见半兽人腰上围绕的那张布,是用不同的人类皮肤缝制的。
德罗斯又感觉到一阵眩晕,腹中的东西仿佛又要一涌而上,倾倒出来。
这时,他听见那位高贵的女士温和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不要勉强,快点逃吧。”
这些简单的话语使得德罗斯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觉到手中握着的剑,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兴奋突然传遍了全身。曾经刺鼻的血腥突然化做了奇异的味道指引着他的某种感受,德罗斯仿佛身在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环境中。
他忽然开始微笑,那个熊人竟然也笑了起来。德罗斯感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现在松的好象家里摆放的那个坏掉的吊钟的发条。
女士好象又说了些什么,可是他只能听见自己苍白的笑声。接着他就举着剑冲了过去。
斧头红色的利光在他的头上散落,接着,德罗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醒来后很久,他得知自己立了功。他救下的女士是公爵的夫人。随行的骑士都被正在洗掠那个村庄的半兽人杀掉,克莱斯夫人本未想到自己能活下去,可是她遇见的那个年轻人突然化做了比兽人还要灵活的生物。
没有人在追查那一次德罗斯是不是当了逃兵,大家都称颂他的功绩。
德罗斯带着母亲与妹妹,接受公爵的推荐,来到了王都,在骑士团中做了名小小的见习骑士。
————
因为没有高贵的身份,德罗斯总受着欺负,然而他的同伴们很快明白,仿佛战斗的意志被唤醒的德罗斯并不是个孱弱的人。所以他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着,缓慢而顺利的,直至现在的骑士团第二队队长
————
由通往皇宫的马路出来,德罗斯很快拐进了小路。用碎石铺成的道路在雨后散发出苔藓的潮湿的香味。德罗斯抬起青白的脸,又整了整他的衣服,特别留意了他胸前的金色十字架——那是他的荣耀。他向四周大量了一翻,准备闪入他早已确定好的目标——一间阴暗的酒馆。
他仿佛已经感觉到辛辣的液体刺激着他的喉头,曼妙而廉价的身体贴了过来……
可是德罗斯的目光突然停止了移动,他的眼睛努力瞪大,看着远处一个蓝色的身影缓缓地走过。
“妹妹。”他艰难地发出这个词的读音,声音却小得连自己也几乎听不见。
他几乎一年没有见到妹妹,可是在一年前的宴会上,他可以看见那个虽不美丽却年轻活泼的妹妹已如一棵饱经风雨即将枯萎的花朵。她的眸子中散发出老人的迟钝,还有一些世故的狡黠。
那时德罗斯就明白,自己极力鼓励将妹妹嫁给克莱斯公爵的朋友威努伯爵做妾是一件多么过分的事。这个年轻人只希望妹妹是一件自己上升的筹码,或者美其名曰是自己家庭的保障,可是直到那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他的思维几乎停顿。可是当蓝色的身影消失在他的眼帘时,他的目光又活跃了起来。推开那道门,他就可以得到快乐,哪怕只是暂时的。
————
母亲依旧和德罗斯住在一起,或许这是德罗斯心中良知的督促。几乎瞎掉的母亲现在已住在一间明亮的屋子中。细长绒的披肩温和地覆盖着她柔弱的肩膀。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因为从现在仍能看见她昔日的影子。
德罗斯象往常一样坐在他母亲床前。落日的余晖有些刺眼。德罗斯不厌其烦地讲起他的勇敢的经历,去龙谷杀龙——现在他的床前还放着龙牙做饰物,去尤达恩山群捉独角兽等等。
“然而今天,陛下封我为骑士团第二队队长。”德罗斯说到。他的眼中又闪现无比明亮的神采,夕阳也仿佛在他的身上镀了层金。
可是他的母亲仍然没有反应。不管他讲多少次也一样,从他首次立功开始。德罗斯有些丧气。他觉得他的母亲不但瞎了,而且痴了。
女佣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德罗斯站起身离去。就在他要走开时,他发现母亲的眼睛突然无比明亮地盯着他。
“不要去做你并不愿做的事。”这是母亲近乎一年来第一次对他开口说的话。
————
“为什么我们要一直盘守在这里?”一个狐狸似的半兽人抱怨着。
黑暗的山洞静静地没有回应,只有渐弱着的回音。
这里是生命树海边缘连绵着的群山中的一个角落。这片叫尤达恩的错落山群包围着生命树海唯一的入口。受着女神祝福的树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由其它地方进入只会迷失其中,永不可出。
“这里不过是个入口,有什么了不起的。”狐狸人恼怨地继续说到,“我们不可以跟着王到处征战吗?”
对于半兽人来讲,生命树海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价值,然而在十五年之前,新任的兽王就突然要求要人严守这里,不得任何人进入。
“不是很没意思吗?精灵们不稀罕出去,我们和龙族不稀罕进去。人类如果想进就进去好啦,死在那里不是更好吗?”继续地抱怨着。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浑厚,但却不似一般半兽人的粗暴,而是带着人类男子嗓音的柔和。“兽王要我们守就守。”
狐狸人用夜视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瞄了眼说话的半兽人,他身高近三米,是个庞然大物,带着条纹的光华的皮毛上散落着不同的伤疤。
“巴斯兰,”狐狸叫到,“你是从小就敢与龙打架的勇者,为何你现在这样唯唯诺诺?难道只是因为兽王是你的父亲?咯咯咯咯……”他轻笑着敏捷地跳开去。
巴斯兰攥紧了拳头,他讨厌听别人说自己唯唯诺诺,更讨厌听见别人说出兽王是自己父亲这一事实。
半兽人是崇尚力量的种族。因此全凭自己的实力得到现在这个地位的巴斯兰不想让别人有一丝自己是依靠父亲的荫庇的想法。
巴斯兰骨骼格格作响。狐狸接着说到,“你还不想得到兽王的位置吗?还是要到你老了后拱手让人?”
“我会得到的!”巴斯兰放声狂吼,震落着山洞的尘土。
——————
巴斯兰有两个禁忌,一个就是他与兽王的关系,还有一个禁忌来源于兽王本人。
无论从何处看来,巴斯兰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半兽人;可他的父亲,却看来好象一个人类。
虽然在人类来说,兽王算是一个高大的人了,可是除了半兽人一些特有的特征,他看来实在和一个高大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巴斯兰的第二个禁忌,就是称他为杂种。
现在巴斯兰就站在兽王的面前。
他有些看不起兽王这个藤蔓交缠的舒适住所。他始终认为半兽人就应该住在冰冷而粗糙的洞穴里,就好象他们远古的祖先,这与他们体内流动的血是符合的。
兽王灰色的眸子永远冷冷的如同远翔的游隼,犀利而明亮。他盯着巴斯兰,仿佛要盯出些什么,盯得无畏的巴斯兰也冒出了些微冷汗。
“要干什么?”巴斯兰突然说到,奋力打破这个局面。
兽王坐了下来,淡淡地说了句:“不要去做你并不愿做的事。”
这句话激怒了巴斯兰。在血缘关系淡薄的半兽人族,巴斯兰一直对兽王有些不满,他认为兽王有些时候太一意孤行了。虽然他几乎不管半兽人的行动,但一旦他想要什么时,总会让别人为他全力而做。
不可否则兽王仍然有统帅全族的能力,可是巴斯兰已经愤怒了。野兽的血液沸腾起来,在他的血管中奔流着。他清楚,如果没有发泄之处,这些远古祖先们留下的荣耀一定会撕裂自己的身体。
巴斯兰狂呼一声,向兽王扑去。
“你知道我不愿做什么吗?就是继续听命于你!”
巴斯兰从不用武器,他比斧头与剑更加锋利的爪子就是他最贴心的武器。
撕裂与绞杀这两样攻击被他用得淋漓尽致。在狂舞的肢体中依稀可看兽王微小的身体在左突右闪。
巴斯兰愈加愤怒。他拼尽全力的攻击跟不上兽王的速度。他一向自信自己不受庞大身体束缚的速度。而且在兽王脸上,他竟然还可以看见冷冷的表情中有一丝怜悯。
怜悯!这对于半兽人特别是高傲的巴斯兰是一种深刻的侮辱!
巴斯兰突然改变了战略。在这种时刻,他竟然忆起了以前兽王对他说过的一些关于人类战术的片段语句。
巴斯兰的利爪如最锋利的镰刀,那些旺盛地纠缠在一起的藤萝如碧绿的雪片飞散开去。整个屋子在闪电的支解下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就在那些弥漫着遮住兽王的眼睛时,巴斯兰如巨灵一般出现在兽王的身后,他冷笑着却不忘记一个高贵的野兽不该偷袭,他发出怒吼,在兽王转身的一刹那陡然出手。
千钧之力的一掌猛然扇下去,加上之后的猛抓。
然而他只抓了个空。
满手的木屑与藤蔓的碎块。空气中好闻的木头香味夹杂着野性的血腥,激荡的气流在不断碰装,巴斯兰很明显地察觉到,兽王如鬼魅般到了自己的身后。
仿佛已经能看见兽王冷冷的眸子里写满的笑意,仿佛已经能伸手触及他柔软温暖的手掌。
巴斯兰本该更加愤怒,然而他在那一刻却出奇的冷静。难道血缘就是这么奇怪的事物?越是危急它越能传承一种就算不承认也无法忽视的本能。
他陡然回手,“回爪击”!已然快越闪电。
如鳄鱼狠命的回首一咬,何况这是兽王从未见过的巴斯兰这孤绝三年自己想出的绝技。
越是在不能出手时出手。巴斯兰的身体呈现出奇异的扭动姿态,然而他的巨掌已经正正击中兽王的胸口。
一抓一拨之下,兽王带着一片腥红飞了开去。胸前的链坠陡然坠地。
巴斯兰在那一刻竟然被强烈的悔意充斥着。所以在兽王跌倒之后,他急速奔上前去。
然而真的到了兽王身边,他又收住脚步,尽力冷漠地看着他。因为,他将是新任兽王。
兽王依旧冰冷的眸子闪现一丝悲哀。“你的眼睛是绿色的,真好。”兽王这样说到。“把那个链坠拿过来。”沉稳而冰冷,充满无可抗拒的威力,和之前几乎没有两样。
巴斯兰照做了,他胸膛中那颗缓慢跳动的心竟然跳得如此沉重,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椭圆形的银色链坠,有一个小扣可以打开。
“不要去做你并不愿做的事。”这是兽王的最后一句话。话中写满沧桑与衰弱的苍老。
————
德罗斯揣着满怀的信心再次离开宫殿,连天空也比往常更加惹人爱:国王准备派人到生命树海寻找精灵宝石。
这是传说中的宝石。一千只精灵死后会化做一颗精灵宝石。将宝石埋在国家水脉之下,将会风雨无愁。
德罗斯兴奋地几乎快狂叫,他简直可以预料到他的第二骑士队捧着精灵宝石回来后的凯旋场景。欢呼、鲜花、美酒还有无上的荣耀。
他顾不得整理自己的衣服,就钻入他常去的那家酒馆……
————
当德罗斯望着漫天星斗茫然地往家的方向跌跌撞撞时,迎面遇上了家中的女佣。
“先生,我找你好久了,请快回去吧!”女佣的脸在星光下竟然惊慌地一有些可怖。
“什么事啊……啊……”德罗斯仿佛还沉浸在那片想象的欢愉中,虽然不耐烦地嘟囔着,却还带着笑容。
“老夫人…………去世了…………”女佣迟疑地说完后,看见德罗斯箭一般向家奔去。
他跑得并不稳,几欲跌倒。可是他不曾停下。在酒精的作用下,向耳边掠去的风在他听来也仿佛是母亲的低语,
————
戴着黑纱的妹妹安静地坐在母亲的床前。看不到脸,觉得特别冷漠。微黄的灯光摇摇欲坠,映照的母亲的脸上,不断晃动的黑影使得她看起来随时会复活。
她是那样安静,快瞎的眼睛也不再睁开。
德罗斯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发出一声连自己也不相信的野兽般的嚎叫。痛彻心肺。他第一次知道,没有父亲,从小就独力抚养他俩的母亲对他是多么重要。
————
第三天后,德罗斯不得不出征。他的胸前戴着母亲留下的孔雀石项链,孤独的一颗,绿的好象母亲的眼睛。
————
到达尤达恩山群时,德罗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兴奋。他所有的神经好似迟钝了起来,有着说不出的疲倦。一个声音好象在用极其微弱的声调劝阻着他。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遇见了半兽人的留守部队。
应该说五十人对二十人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毕竟面对的是二十个武孔有力、狡猾敏捷的半兽人。德罗斯不敢贸然应战。
他吩咐部队在不远的地方驻扎下来。自己则在高处观察着地形。
仿佛一遇见战斗他就会清醒,一切的傲慢、虚荣都离得他远远的,好象只有在战斗中,他能寻回自己的一切。
————
尤达恩的夜晚清风夜唳,月圆如轮。清新的气味伴随着淡然的风包围着整个生命树海。不知名的虫子低吟,精灵们的歌声若隐若现。
这本是惬意的时刻,然而毕竟有着半兽人的留守,空气会时不时会飘来野兽似的的狂呼。紧张的气氛总是会在瞬间凝固。
————
本想继续僵持下去等到援军到来或强行突入的德罗斯,不得不改变注意,因为巴斯兰突然到来。
这个新任兽王是孤身前来。碧绿的眸子中已然有了父亲的一丝冰冷。
虽然骑士们并不知道来的是谁,可是那个庞大的身躯,以及毫无漏洞的气势立刻给人以深沉的压迫感。这些标榜无畏的骑士们开始无可抑制地颤抖。
只是轻轻一挥,巴斯兰单凭巨爪就撕裂了至少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抱住的参天古木。
瞬间安静的森林中,只能听见倒下树木的挣扎声。
对峙大约两天两夜的队伍终于开始了第一次交锋。
他粗野地冲着惊呆的人类军队狂笑,他大叫着:“来呀,来呀,你们这些蚂蚁!”接着,他看见了跨在战马上的德罗斯。
德罗斯出奇的镇定,在与巴斯兰视线相交的刹那,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浑身的血液都仿佛涌到了头顶,而同时,又像血液被突然抽干般的寒冷无比。
兴奋、激动与痛苦无比怪异地绞杂在一起。这就是巴斯兰和德罗斯同样的感受。
风沉沉地掠过,好似要将两人相对的空间与众人隔离开去。被卷袭而起的落叶在风中剧烈地摩擦,干枯的声音刺激着人们的听觉。
不知由何人开始,等众人回过神时,两人已缠斗在一起。身高足有三米的巴斯兰猛向前跃,巨大的利爪直刺德罗斯。让他惊讶的是,德罗斯竟然用那柄细剑格住了他的爪子。巴斯兰发出雷样的吼叫,闪电一样的展开攻击。德罗斯的坐骑在两招之内毙命。
好快的动作……德罗斯感到棘手了。光是力量并没什么了不起,只要采取相应的招式都可以化解力道,但是巴斯兰动作之快,与他庞大的身躯相当不符。这是德罗斯遇到的第一个强敌。
“唔哈哈哈哈!你不行了吗?”巴斯兰边说边加快动作,虽然被德罗斯几乎全部化解掉,但是他利爪擦过的风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小伤口。巴斯兰同时感觉到德罗斯抵挡的力量开始减弱,很明显,再这样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然而在这样的战斗中,两人却感受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感,仿佛每一击都落得恰好。明明是在生死边缘的决斗,两人却打得如痴如狂。
就在一刹那间,巴斯兰的一击“回爪击”正正击中德罗斯,在他胸前划过,将他打得飞了起来。
骑士们一阵惊呼,可是德罗斯向后一个翻身,利落地落了地,看样子并无大碍。他的胸甲被划成两半,在落地的时候掉了下去。内里的衣服也被划开,但伤口只渗出少量的血。
巴斯兰低下头,托着下巴打量着他。
“你是个必须认真应付的对手。”德罗斯笑着说。巴斯兰也笑了,单纯的笑,仅仅是欢愉的笑容。
巴斯兰的巨爪快如疾风。而德罗斯招式发生了改变,与之前有了明显不同。那种时而利落如风,时而柔如流水的奇特剑法展示出极大威力,竟用那样一柄细剑将巴斯兰逼得节节后退。他的头发随风飞舞,从树叶间洒下的阳光在他银色的头饰上落下明亮的反光。
巴斯兰突然有了种与前任兽王交战的感觉,那种灵活的身法,冷静的态度,甚至连那双灰色的眸子也那样相似。
巴斯兰突然愤怒了,又有什么他把握不住的东西要从他身边悄悄溜走了。他拼近全力向德罗斯抓去。后者轻盈的跃起,剑划出半月形弧线,在巴斯兰项上留下道不浅的伤痕。
巴斯兰的链坠应声而落,他顾不得那样多,在德罗斯尚未落地之时,以他野兽的爆发力猛然袭去,将德罗斯打个正着。
这一回没有胸甲,并且无法躲闪,德罗斯摔了出去,倒在后面的骑士身上。他的胸前两道深深的爪印,顿时血肉模糊,嘴角也不断溢出鲜血。
在兽王死掉时涌上心头的奇妙感情现在也同样出现。巴斯兰颤抖地回首拾起链坠。已被摔坏的银壳陡然裂开,一颗淡绿色的石头滑了出来。
柔和的光芒即使在这白昼的日光下也无法被掩盖。巴斯兰那颗慌乱的心立刻稳了下来,好象被什么温柔的东西包裹着一样。
他回过头,同样的淡绿色石头从德罗斯胸前被自己抓碎的孔雀石项链中掉落出来。
两颗石头发出清澈的共鸣,淡绿的光芒逐渐扩大,整个森林仿佛都被笼罩着,或者,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这两颗石头发出光芒,还是生命树海本身的光芒。
德罗斯的伤口已经停止出血,他安静的好似在沉睡。不管是骑士或是半兽人都注视着树海不在移动。
一开始仿佛只是层淡绿的薄雾,越来越多的半透明的生物开始形成。他们逐渐有了形体。那是些有着尖儿与翅膀的生物,小巧而脆弱,那就是女神的奇迹,生命树海的主人——精灵。
一个与人类几乎同样大小的精灵从树海中走出,或者他其实只是突然出现而无人看清。
这个尊贵的精灵带着柔和的光芒,一轮永不灭绝的微笑。他以吟唱的方式告之了这样的故事:
被人类抛弃的人类女孩,以及被半兽人抛弃的孱弱幼子在生命树海相遇。在精灵的庇护下成长。
可是当两人有了结果时,树海便不能容纳。女人带走了偏似人类的孩子,半兽人带走了偏似半兽的孩子。
接受的精灵祝福的精灵之石后,两人永远离开了树海。
半兽人发誓要保护这个树海,不让任何人染指。
————
说完这些话,精灵的光芒逐渐变弱,如同来时一般奇异,淡然消失。
巴斯兰紧握手中的精灵宝石,看着依然沉睡的德罗斯,仰天长啸。
————
在尤达恩山的最高峰上,落日已经染红青色的石头。德罗斯与巴斯兰沉默地坐着,或许已经不用再说别的。
“我们已经走上不同的道路了。再次相见就是敌人。你身体里有半兽人的血液,所以,你不会留情的。”巴斯兰低沉的声音开始回荡。
风飒飒而过,不知是祝福或是离去的道别。
德罗斯斜长的身影停留在石头上,然后,逐渐消失……
———
后记:
在两人在世的日子里,人类一直无法闯入生命树海。其后大陆巨变,龙族开始虐杀人类。巴斯兰被新任兽王代替,从此人类与半兽族成为敌人。
————————————————————
我承认……这稿我写得很失败……而且写得很痛苦……而且很长
wendy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