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弑
一.死亡
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只有西边的一小片天空还残留着夕阳落下时所渲染的云霓。粉红色与橘红色的晚霞将傍晚的天空修饰的如此美丽。天色昏暗暗的，借着晚霞的光束还能隐隐地看见婀娜的云朵飘在空中游动的身影。几只杜鹃伏在树枝上哀啼，凄凉的声音打破了夜前的宁静。大雁从南边飞来，整齐的排成了“一”字形。它们使劲挥动着翅膀，似乎也心照不宣的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无力。
老人倚在窗台边，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因很久没有修剃而变得像野草般杂乱不堪，苍黄冷腻的脸如同秋日里长期落于地面无法消逝的叶子，憔悴而枯槁。一双无力的眼睛，似劣质玉石般浑浊不清。可是他却执着地守在窗台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世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来临。
一阵携带着丝丝缕缕闷热气息的春风迎面袭来，白色的丝纱窗帘被晚风吹的飞起，像只身在牢笼中却依然翩翩起舞的蝴蝶，执着地挣扎着。仅仅是一眨眼的瞬间。两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迈入了房间，来到老人的身前。
你们回来了?老人微微眯起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略微张开的褶皱双手，引起了两个人的注意。
没有。
一种无法言寓的默契，两人的眼神相互交错，没有丝毫多余的言语。
"我和十八号游遍了整个地球."系着橘红色围巾,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少满年顿了顿，一双眸子如同深夜中的露水，明亮而清澈。"外面的世界还真是好玩呢."
玩?
老人大吃一惊，显然是对对方的答案表示质疑。
"是啊，去玩了呢。"被称作十八号的少女喃喃地说道。微风把她那淡黄略微发金的发丝吹得飘扬。"有什么好惊讶的?"
"那——我的任务呢?"
"任务?什么任务?哈哈，老头子，你认为我们会按照你的剧本走么?"少年哈哈大笑,语言里带着一丝嘲弄。
你们……怎么可以？盖洛博士双手微颤，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力。怎么会这样的，怎么会！说着，右手似乎有意无意的伸向白色的衣兜里。
"哦呵呵，我们不仅是这样哦。"十八号眨了眨玛瑙一样的眸子，顽皮的笑笑，故作神秘。"我们还给您带回来一份寿礼呢！"说着十七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用素色丝布紧紧包裹着的包袱，扔到还在发愣的老人脚下。
哦？盖洛博士挑了挑眉，显得有些惊讶。打开包裹，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对着老人狰狞的微笑，如鹰般锐利的小眼睛瞪着老人。盖洛博士吓了一跳，慌乱地将人头抛在地上。很久才回过神来。"是……十一号吗？十一号。"
"干嘛这么慌慌张张，老头子，十一号那个废物如你所见已经死了，哦呵呵。"望着地上的人头，十八号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十一号？老人嘶喊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一直以来，十一号是最最听话能干的能源无限型人造人。
因为不顺眼。少年不屑地回答。他缓缓地走向盖洛博士，声音也如脚步一样，一字一句。不顺眼的人都该死。还有你，老头。
我？盖洛博士的后背潮潮的，感到一丝凉意。十八号也正向他走来，脚步声缓慢而清脆。似乎是在享受盖洛博士面露恐惧的乐趣。
开始了。
少女伸出手来，蓝色耀眼的球体从她那白皙纤细的手指生出。看着老人浑浊的双眼中泛起的那海浪般的恐惧,少男邪恶的笑着，享受着杀人的乐趣。
惊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是制造你们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老人紧闭双眼，一阵绝望。
真的要结束了么?
十八号看见,耀眼的蓝色光束穿过老人那发出腐朽气息的身体.发黑的血液不断的从老人的身体里淌出.老人挣扎着.像觉悟一样睁开了浑浊如鱼眼一样的双眼.十八号仔细的在这双令她恶心瞪着的眼睛里寻找她所希望看见的疼痛与怨恨。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那双不清晰暗黄色的眼睛里充满的只是一负无辜与后悔携带着歉意的表情。
黑发的少年伸出左手，打算给奄奄一息的老人最后一击。"再见了，盖洛博士。"十八号听见十七号说。语气中的得意与报复后的快意莫名的令十八号泛起一丝寒意。异样的感觉充斥着少女的心间，那是一种莫名而又熟悉的感觉。很久以后，十八号一次次的回忆起这幕。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完全符合情理。
全部都结束了。
老人倒下，却执着的不肯闭眼。十八号听见躺在地上的老人发出如裂缝般干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着。
原来……你……们还是不……肯原……谅。
二.梦境
从前的一切宛如梦境一样。只是微微的一转身，一切便都不再回来。
夏日，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燥热烦闷的气息。烈烈的太阳照着大地，炎热的天气。蛐蛐浮躁不安的叫唤着，不肯歇息。
男孩走在泥泞的小路上，追赶着自己矮矮小小的影子。可是无论怎样也无法追上。终于，男孩停了下来。有些累了，坐在阴凉的树荫下休息。白白的、一双玉兔般的脚因不停地在炙热的大地上奔跑而摩出不少略微发黄的水泡。一阵风儿吹过，百年的大树随着风摆动。深绿色的叶子如波浪般美丽，发出沙沙沙悦耳的声音。
"你就不能等等我么？"糖果一样甜甜未脱稚气的声音，从男孩所倚靠的大树后面传来、不满地抱怨着,"乔恩，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男孩没有回头，手里依然握着树枝，专心致志地在地上画着什么东西。有着一头金发的小女孩轻轻地走来，望着被称为乔恩的男孩在地上所画的图案。不符合年龄的表情在脸上逐渐漫延开来，细细的眉毛微微蹙起。闷热的夏日，脸却不可抑制的如纸张般苍白。
罗莎。男孩轻轻地叫着女孩的名字，语气里有种淡淡的忧伤。爸爸他……很快就完成这个作品了吧？
女孩望着树枝在泥土地上画着的图案.那是一个高大而强壮的男子画像.结实的肌肉、犀利的眼神，在男孩的树枝下变得栩栩如生。
"这是第十一个了吧?"女孩秀气的脸蛋上充满了厌恶。
一直以来，父亲被两个孩子所膜拜。伟大的科学家，在世界都有着一定的地位。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父亲不停地研究着某个项目。那是一个极其艰难的研究,两个孩子看着各式各样的人造人类从父亲手中产生.一种向往与崇拜在心中油然而生.父亲是极其忙碌的，甚至没有与孩子们交流的时间.开始的时候，罗莎与乔恩姐弟两个虽然会寂寞,但是一提起父亲的名字。眼睛中不由地发出闪亮的光,那是一种如星星般明亮的光芒.照亮着彼此的寂寥心灵.他们的愿望就是像父亲一样,做一个伟大的科学家.然后和父亲一起，研究伟大的发明。
可是父亲执着着没完没了的疯狂研究，最终留给孩子的只有不解、寂寞和一大串的为什么。
为什么。
每当罗莎这么问时，父亲虽然像天下间所有的父亲一样和蔼的回答，可是却丝毫不肯放松手中的工作。罗莎的记忆里，父亲的概念永远是一个衣着白衣大褂手中操作着电脑的背影。大而略微粗糙的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移动。像台机器一样,无休止的工作.
爸爸，你为什么这样热衷于工作?
因为只要爸爸研究出人造人来，就能挣得大量的金钱。只要拥有钱，我们就能够丰衣足食。可以给罗莎买许多许多漂亮的衣服。
钱。
这是一个冰冷而又人人向往的字眼。最初的时候，它就是这样进入罗莎的脑海里。钱。罗莎一次次地在心里默念。
只要拥有钱，我们就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拥有钱，我就能得到许许多多无法用语言所描绘的漂亮衣服；只要拥有钱，爸爸就不必那样拼命的工作；只要拥有钱，我和弟弟就不会那样的寂寞。
姐姐。男孩轻轻地呼唤着，把女孩那早已飘飞远方的思绪拉了回来。爸爸说。男孩顿了顿，乌黑如海藻般茂密的长发被暖风吹刮的有些零乱。黑玉般的眸子凝视着女孩秀美的脸蛋，闪闪发亮。
爸爸说，十一号是他最后的作品，只要成功的完成了这个人造人类，以后就不会这样的拼命工作了。
嗯?女孩似乎还没有从男孩的话语中回过神来。很久之后，一种惊讶与无法控制的欣喜一扫不久前的忧伤,写在了脸上。
是真的？罗莎看着男孩那认真的眼神，依然傻傻的问着。
是真的。
夏日，空气烦躁而闷热。小飞虫挥动翅膀的声音不停的在少女的耳边环绕。少女在梦中蹙了蹙眉。"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响亮.少女看着轻而易举就死于掌中的小飞虫,有些出神.
夜晚的月,格外的明亮.皎洁的光照在十八号苍白姣好的面孔上。没有星星的夜晚，如此寂寥。人们的生命就像这只飞虫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能被这美丽的少女捏死于手下。
为什么.少女呢喃着,似是在自言自语。
迷惘。
从新生的那一天开始。这个梦境就如绳子一样，缠着十八号的睡眠。梦境中的女孩是她自己，而被叫做乔恩的男孩似乎是十七。
十八号不知道那梦境是否是他们的过去。因为从她睁开眼睛看到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记忆。唯一所记得的，就是那留着乌黑长发被制造者盖洛博士所称为十七号的少年，是她的弟弟。
少女十八号微微从梦中清醒过来。她望了望睡在树枝上的黑发少年。他早已沉沉的睡去,俊秀的面孔上有着旁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安宁表情,那是一种孩子才有的表情。十八号觉得,这种安详的充满着快乐的表情似乎从哪里见过。哪里呢?很久以后,十八号才想起,原来是在梦里。
三.缘起
少女轻轻的走到湖边。夜晚，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上泛起一丝丝波澜。十八号将脸浸在手中所捧的湖水里，冰凉的水使十八号变得清醒。清澈的湖水映着少女略显清瘦的姣好面庞，平日里无人所看见的忧伤在曼延。
现在的她只喜欢三样东西。那就是钱、衣服、和血液。
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制造出他们的老人盖洛博士在某次实验中无意用刀子割破了手指。浓绸的液体从老人的指尖流出，鲜红的颜色与迷漫在空气中的腥甜气味刺激着十八号的神经。这种液体能够唤醒她的身体。十八号的脑海中突然闪过过去所发生过的一些事情。然而，这种感觉像闪电一样，转眼间就消失在黑暗的空间里。
十八号知道，这种液体能够唤起她那些已经丢失在雾里的记忆。比如说那个梦境。那个梦境起初还是断断续续的画面，然而，随着少女手下死亡的人数增多，见到那腥红液体次数的增加，梦境如拼图一样，一点点的完整起来，直到现在，变成了过去的某个片段。
少女十八号不停的杀着人。看着一个个的人们如同蚂蚁一样在她的掌中死去。看着浓绸的鲜红液体如艳丽的花朵般从对方的身体里流出，溅在她那苍白的面孔上。少女的心里产生一丝快意。那是一种只有杀戮者才能理解的快感；那是一种看见血液的快感。这种快感，能够通过视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唤起她那早已消逝的记忆。
嗜血的少女不间断的杀人，造成了世界的恐惧。残忍的人造人呵，人们这样咒骂着。可是没有人知道背后的情节，甚至包括十八号自己。嗜血的少年和少女恨着他们的制造者，那是一个老人，人们称他为盖洛博士。
是他，是那个背微驮的老人夺去了她和弟弟的身体，把他们改造成机器变成了他的实验品，或者说，是走向野心的棋子、称霸世界的武器。他在他们的身体里安装了足以摧毁他们的炸弹。难道这样还不够么？他甚至洗去了他们身为人时的所有记忆，连同名字。
少女把自己的名字连同记忆一起丢失在风里。只在新生后才知道。她的名字，只是一个冰冷的十位数字。十八号。
十八号。每当旁人叫起这个名字，少女的心里就泛起一丝丝的厌恶感。可是除此之外，她没有名字。制造者冷笑着，知道名字有什么用呢？名字的本身就只是一个代号。还不如像十八号这样的名字，简洁而易记。
罗莎。十八号的舌尖微动，轻轻的发出这样的字眼。这是她梦境中的名字，她的曾经真的拥有过这样一个美丽的名字么？十八号有些难以置信。
冰凉的风吹过湖面，少女金色的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人造人的身体虽然和人类一样，富有弹性。但是他们毕竟有一部分还是机器，冰冷的机器。人造人类是没有温度可言的。永远都是冰冷，只有浸在温热的腥红液体的那一刻才微微有些温暖的感觉。因此，人造人是不会觉得冷的。冰凉的风，只会让十八号觉得清醒。
十八号回忆着白日里，她和她的弟弟十七号携手杀死盖洛博士的情景。红的发黑的血液不停的在十八号的眼前重复。一幅幅的画面随着这些血液流进了少女的脑海里。这就是过去的记忆么？少女白皙的双手抱着头，痛苦难言。晶莹的液体从少女苍白的面庞迅速的滑落进湖水里，模糊了水中的倒影。
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令少女难以置信。
下卷◎记忆
罗莎与乔恩对父亲的膜拜是从那日停止的。从小到大浓厚的崇拜之情突然在一夜之间化作灰烟随风逝去。姊弟两人对父亲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个孩子像火一样燃烧起来。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懑和怨恨。
一.雪行
冬天里的日子是宁静的。
这一天落了雪。如白羽毛的雪花从天而降。很快地面上就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望无际的雪野里，白茫茫的一片，极其寂静。仔细的看，能够看见在西边的天地交界处有着两个瘦小的身影。那是女孩罗莎和男孩乔恩的背影。罗莎带着弟弟，从干净白的有些耀眼的雪地上踏过，罗莎听见雪发出吱吱的呻吟。这种声音在这天以后反复的出现在罗莎的梦里。偶尔回头望去，四排互相错开的小脚印在寂寞的雪地上，给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留下了痕迹。
白色的世界，如死亡般沉寂。
乔恩，再坚持一下就到了,女孩顶着风，回头望了望那躲在姐姐身后正在发高烧的弟弟。深蓝色的眸子里充满着关怀着急的爱意。
母亲早逝，而父亲又总是忙碌的。对于没有人照顾的孩子罗莎和乔恩来说，只有彼此依靠。同样是很平常很宁静的一天。罗莎和乔恩在离家不远的森林里玩耍。可是突然来了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世界的一切。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对于六、七岁带着弟弟的女孩而言是难以找到回家的路途的。
罗莎和乔恩向家的方向走去。可是他们的判断出现了致命性的错误，这种错误甚至改变了他们今后的命运.他们完全是向离家相反的方向走去的。走了很久很久，都看不见半个人影。只有孤独的乌鸦，伏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凄厉的叫声使女孩罗莎的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如绒毛般的大雪持续的在下。身后的脚印已经被新落下的雪花所覆盖。不会再有回去的路了，既然选择，就不能再回头。
女孩罗莎望着自己已经被寒风冰冻的红肿甚至发紫的双手，冰蓝色的瞳仁里燃起一丝坚毅的烈火.已经失去了知觉的双脚依然在大步大步的行走着.残酷的雪夜。女孩罗莎微微喘息,瘦小的她虽然比弟弟高出半头,可是依然无法长时间承受乔恩的重量.力量随着漫长的路途与寒冷的天气而逐渐衰竭.微微侧头,罗莎看见弟弟那清秀的面庞已经被无情的风雪刮冻成绛紫色.发黑的脸色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罗莎的心里.
不能放弃。
视觉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没有天地。脚步开始变得缓慢了，每走一部就会变得极其吃力。女孩罗莎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还会想起那个童话。那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有着一头柔软金发的母亲给她讲的故事。善良的鲛女为了心爱的王子，舍去了甜美的声音，换来了一双人类的腿脚。听说，这样的脚，每走一步，都如行在刃山一样刺痛。
白色的路不知道要通往哪里。时间如半个世纪那样的漫长。罗莎似乎觉得，路也在行走，走的很快很快，因此又与终点增加了距离。
虚弱的身体，冷列的寒风似乎能将她掀起。从来没有的感觉涌进女孩罗莎的心里。
绝望。
绝望之感如黑色的源泉不断的涌出，包围着罗莎瘦小的身体。眼皮如铁般沉重，乏力。
莽莽雪野，两个重叠在一起甚至不能被人们所发现的身影倒了下去，米黄色的大衣，在纯净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秋日里的落叶。沉寂。
二.米娅
陌生的世界。
女孩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瞳孔被光亮刺的有些发痛。很久，才能真正的看清。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少女孩看见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单人床上。红色的地毯，古典式的壁炉，不够精致但却很有创意的摆饰品和家具。流露出一股温馨的气味。
“乔恩。”女孩清醒过来后，不管地点是哪里。大声呼唤弟弟的名字，寻找着弟弟。
白色的木门，从后面缓缓的推开了。女孩罗莎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加速而有力。
那是一张陌生，但是显得很温和中年妇女的脸。
“你醒啦？”
罗莎警惕的望着中年妇女，她听见眼前的女人关切的问。
“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没事。”妇人边说着边端了杯热水，递到女孩罗莎的手里。“他正在隔壁休息。”
罗莎微微迟疑，看着妇人慈爱的面庞，女孩决定接受妇人递来的水杯。
“你们躺在雪地里失去了知觉。发现你们的时候已经冻僵了，还好发现的早。这是我的家，我是米娅，你可以叫我米娅姨。”自称为米娅的妇人笑了笑，红润的脸庞令罗莎感到一种亲切。
“我是罗莎。”女孩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那个男孩叫乔恩，是我弟弟。我要去看他。”
妇人带领女孩来到隔壁的房间。这个房间不算大，但是明亮而干净。罗莎走向床边，看见有着海藻般茂密黑发的小男孩还在睡着。表情安详，甚至还有些幸福的甜意。
女孩将右手轻轻的放在男孩的微宽的额头上。不烫了。女孩罗莎微微放宽了心。转身，出去。给乔恩留下安静的环境休息。
雪已经停了。太阳露出来，将温暖的金色光芒撒向大地。
供罗莎休息的卧室里。女孩靠在枕垫上与织着毛衣的妇人聊天。妇人向罗莎介绍着自己所在的富饶村子。谈话愉快而平静。
“娅姆奇劳村一直都是和平的，可是对于近几年来说是走向败落了。”
“那是为什么？”
“小姑娘你不知道吗？”妇人停下织毛衣的手，惊奇的看着罗莎。“也是，对于你们来说你们还太小了。”妇人继续手中的工作，似是在自言自语。
"近几年出现了一个叫做红缎带军团的组织。在世界上都是极其有势力的。他们好像有意图要称霸世界。”顿了顿，“他们规定我们每年都需向他们上交一大笔金钱，还说什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村子的安宁。"
红缎带军团。罗莎反复的在心里默念。这个组织的名字是如此熟悉。在哪里听过呢？女孩一时间想不起来了，脑海里如同雪后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听说，这个组织在那些拿不出钱的穷地方杀了不少人。不过我们就是不肯拿钱给他们，他们也没拿我们怎么样。”
女孩沉默了。喜鹊飞过，发出悦耳的声音。女孩陷入了沉思。
“呀呀呀，你看看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啊”米娅姨强笑笑，一副歉意的表情。“孩子，没吓到你吧？”
罗莎微微摇头，表示否定。
“时候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妇人说着，轻轻的走出了房间。罗莎望着女人的背影，油然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罗莎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来源于什么，很久以后，罗莎突然醒悟。罗莎想，她是在某些地方见过这个背影的。米娅姨像极了她的母亲。
三.杀戮
女孩罗莎最后将这场灾难的来临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当天夜晚，她与弟弟乔恩经历了人生的一次巨大的转变。至今，曾经的罗莎与现在的十八号,依然无法相信那一幕是否真实.杀戮成为曾经的罗莎永久不变的噩梦, 但是对于现在的十八号而言,记起了过去的那一幕对于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真正残酷的噩梦.
宁静的夜晚,一轮弦月挂于天上。显得是那样的空旷寂寥。罗莎靠在窗边，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秀气的面孔上，略显苍白。
一切来的是那样的突然，却又如此的自然。即便是不愿意相信，罗莎肯定，就算粉化成灰也不会忘记那个身影。那是一个魁梧的男人背影。曾经的罗莎与乔恩，为这个男人的诞生而高兴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那是爸爸所造出的最新型最有能量的人造人类。十一号。
杀戮是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开始的。那个魁梧的男子，闯入了村子，近乎变态的疯狂杀人。当时的罗莎和乔恩正在做着糖果般的梦境。突然，米娅姨创进入了他们的房间。摇醒了他们。
“孩子，别睡了。快跑，快跑啊。”
罗莎和弟弟乔恩几乎是半清醒的跟着米娅姨的步伐走出了村落来到了避难的山洞里。那山洞是在一座高高的山丘上。站在山丘的最高点，能够看见村子的全景。女孩罗莎不明白米娅姨为什么那样的紧张。一直红润的脸颊都显得极其苍白。她伸出有些粗糙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罗莎的头。
我要回去救其他的孩子。记着，罗莎。无论如何你都要带着乔恩坚强的活下去。
女孩罗莎坚定的点了点头。她看见米娅姨能干的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下山的森林里。
女孩罗莎在山洞里，隐隐约约听见人们的嘶喊与小孩的哭泣声，那种绝望的声音。令罗莎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答应了，就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
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罗莎看着倚在身边睡相依然安详的弟弟。有些惊惶，米娅姨没有回来。也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到来。
巨大的不安感促使罗莎决定带着弟弟回村子里看看，罗莎忍心叫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弟弟。他们迅速的顺着下山的路往村子里走。没走多久，罗莎看见村子里的人们都奇怪的倒在了地上，样子诡异而滑稽。一种腥甜的气味随风而来，刺激着罗莎的嗅觉神经。
一股预感，像黑色的蝴蝶一样纷纷从罗莎的心里飞出。罗莎飞快的跑进村庄。眼前的一切，令罗莎感到晕眩，漫天满地的血。鲜红浓绸的液体染满了整个白色的雪地。溅满了整片天空。
这是一片白色的血地，也是一片红色的雪地。
女孩罗莎和弟弟乔恩屏住呼吸。恐惧如同一群蝼蚁在吞噬着他们的心灵。
杀戮已经停止，世界出奇的寂静。
昏天昏地的红色刺激着罗莎的神经。罗莎觉得脚下湿湿的，有些发粘。低下头。一阵惊呼在寂静的世界里显得如此不符合气氛。红色发暗的液体染红了父亲送的新棉靴，米黄色的棉靴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变得鲜红而潮湿。
罗莎的腹内一阵痉挛。暗红的血液不断从死去人们的身体里流出。血，淌成了河。罗莎伸出右手紧紧的放在弟弟的眼睛上，遮住了乔恩的视线。冰冷的手指，感到了弟弟身体的颤抖。
罗莎和弟弟在一群死尸里面行走着，寻找着米娅姨的身影。
虽然已经预知到结果，但是罗莎依旧不肯相信。米娅姨是好人，一定还活着。罗莎心里默默的说。
然而并没有奇迹出现。
耀眼的白光把罗莎和乔恩带到了米娅姨的身边。罗莎望着毁灭性的光束，拉了拉乔恩的小手。
你怕么？女孩问着弟弟。如果怕，就呆在这里。
罗莎看见，弟弟的头摇的像只波浪鼓。女孩不知道弟弟是因为不怕才摇头，还是因为怕姐姐将他一个人放置在这里。但是，罗莎看见弟弟黑玉般的眸子里的那一点坚定。罗莎说。好吧，我们走，向有白光的地方去。罗莎眨了眨眼睛，米娅姨说不定在哪里。罗莎补充道。
罗莎和乔恩赶到的时候，看见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背影向空中飞去。这个背影令罗莎的心里如杂草般的一阵慌乱。她是认识这个背影的，但是罗莎不敢相信。
不再多想，罗莎看见米娅姨倒在了地上，已经奄奄一息。棕色的眼睛使劲睁着，脸上挂着一种焦急的表情。浓绸的血液从米娅姨的头部缓缓地流淌出来，染浸了衣裳。罗莎看见，米娅姨的手还在紧紧的抱着什么东西。罗莎和乔恩好不容易才掰开米娅姨的手指，发现她抱着的，原来是一个婴儿。
米娅姨至死保护的，原来是一个和她的命运没有任何联系的婴儿。可惜。罗莎抱起婴儿，发现了这场保护没有丝毫的意义。残酷的杀戮者不给这里的任何生物留下一丝生机。
罗莎绝望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冰冷的滑过了脸颊。
罗莎和乔恩一起将米娅姨和那个婴孩埋葬。
如果不是米娅姨，罗莎和弟弟也许今夜就与世长绝。一阵寒风袭来，吹刮的罗莎和乔恩瑟瑟发抖。安息吧，米娅姨。迟早有一天我们会为你报仇的。
你看见了吗？乔恩。罗莎坐在墓碑前，埋着头，声音暗哑而低沉。
是的。姐姐。
罗莎揉了揉眼睛,站起。对眼睛里闪着泪花的弟弟说。
乔恩，我们走吧。到父亲那里去。
四.真相
女孩罗莎似乎是一夜间长大的。
少女罗莎带着弟弟穿过雪地。路途漫长而遥远。冰冷的天地。松软的雪又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在哭泣。这段路程其实并不算远。可是少女罗莎却感觉如一个世纪那样的漫长。乔恩仅跟着罗莎，大步大步的迈着。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内心的痛苦难以言寓。来时的乌鸦依旧伏在树枝上凄叫。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仅仅是一夜之间，一个富裕的村子从地球上消失，一个如同母亲般的女人被人杀死。痛苦与怨恨注满了两个孩子的心间。合上眼，罗莎看见的除了漫天漫地诡异的猩红，便是米娅姨那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罗莎知道，真相令人痛苦。她不敢去想那个杀戮者的背影，她希望，这一切的一切只是梦境。没有杀戮，没有血腥，甚至没有什么村庄，也没有米娅姨。
经过一夜的行走。少女罗莎带着弟弟终于到达了终点。
父亲的研究室。
如昔日一样，只有父亲一个人，身着白衣大褂。手指不停的敲打着键盘。只是气氛有种难以描述的沉闷。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清脆的打字声。
爸爸。
乔恩最先打破这沉闷的气氛。
你们去哪儿了。父亲依然背对着两个孩子。语气阴沉，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和慈爱。这是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罗莎似乎因为父亲这样冷冷的命令式询问而产生了勇气。
我们在雪日迷了路。少女用不紧不慢的语速说道。到了一个叫做亚姆奇劳的富裕村子里。
少女罗莎看见父亲依然工作着，没有任何的反应。脸上浮起了一丝冷笑。进入研究室的那一刻起，罗莎已经肯定了事情真相。
亚姆奇劳村是你派十一号毁灭的吧?
罗莎看见父亲的肩膀微微耸起。接着是一阵刺耳而邪恶的笑声。我的孩子们，我亲爱的罗莎。你，很聪明。
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是面对父亲这样面不改色的回答依然令罗莎感到了劈天的绝望。为什么？父亲。
呵呵呵呵。罗莎听见坐在工作椅上的父亲邪恶的笑着，声音令罗莎和弟弟感到冷意。因为你们啊，我亲爱的孩子们。亚姆奇劳那个村子不听从红缎带军团的命令早就该解决掉了，刚好，我通过雷达感应知道你们去了那里。于是叫十一号去找你们顺便完成了红缎带军团的清理。
少女罗莎一阵晕眩。没有想到，美丽的村子和善良的米娅姨是因为自己和弟弟而遭到不幸。一种感觉从罗莎和乔恩的心里涌起。那是一种深切的恨意。可是这种恨意却带着某些无奈的气息。
原来你制造人造人十一号只是为了毁灭那些不听从你命令的人类么？真相已经揭晓。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痛苦反而使罗莎的心情变得平静。
是的。我亲爱的孩子们，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只要红缎带军团称霸了世界，天下都是属于我们的。
爸爸……
为什么不给予我们否定的答案？如果是那样说我们是不会怀疑你的，父亲。我们依然还会像过去那样崇拜着你。把你视为天地间最最伟大的父亲。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真相？为什么连我们心底的最后一丝小小的希望火苗也要将它扑灭？父亲……
我恨你。
罗莎说出这句话，心里如千金万铁压着的沉重感突然烟消云散。原来只是一句话这么的容易。罗莎等待着父亲的反应。
果然，这次父亲回了头。他站了起来，离开了工作椅。罗莎看见父亲面容慈爱的向这边走来。已经冰冷到了极点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暖意。
父亲在罗莎的面前蹲了下来。目光直对。罗莎看见父亲慈爱略显疲倦的面容，心突然的软了下来。你后悔这样做了么？父亲？
罗莎。父亲轻轻的叫着女儿的名字。你确定你刚才说过的话吗？孩子。父亲问着。
罗莎再次的陷入失望中。为什么你说的不是‘对不起，原谅我。罗莎。’为什么。如果你说了，我会原谅你的，父亲。
是的。我确定。罗莎一脸痛苦，坚定的回答了父亲所问的话语。我恨你。
本以为父亲会恼怒。没有想到父亲依然是满脸的慈爱，这一点，令罗莎坠落的心再一次升起。
乔恩。父亲拽过藏在罗莎身后的弟弟。不要怕，告诉爸爸，你恨不恨爸爸。
罗莎看见乔恩望了望父亲，又看向自己。对于他来说，判断一件事情并不容易。罗莎并不知道。一夜的经历不仅使自己成熟了，也让不懂事的弟弟长大了。
是的，我恨你。听着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回答。罗莎有些欣慰，而更多的是惊奇。乔恩。罗莎轻轻叫着弟弟的名字。
哦？是吗？面前的父亲依然面不改色。和蔼的神情如同过去。
罗莎彻底的心软了。
其实，爸爸，我们并……
话还没有说完。罗莎感到一阵剧痛从自己的腹部传来。一把匕首插在自己的身体里，温暖的血液从自己的腹部流出。温暖了罗莎因绝望而冰冷的身体。罗莎看见父亲的面部开始变得扭曲而狰狞。罗莎听见父亲邪恶的笑容与弟弟乔恩发出恐惧的声音。乔恩在嘶喊着。姐姐……姐姐……然而声音越来越小，罗莎听不清。
事情的变化如此之快。父亲的无情令罗莎伤透了心。罗莎仿佛是在某座广阔的山丘上，开心的玩耍。可是一个不留神，一脚踩空了掉进冰冷黑暗的海水里。罗莎在冰冷的海水里挣扎着，眼见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之时，一艘航船进入罗莎的视野里。罗莎向他们挥着手，他们也发现了溺水的女孩。可是他们并没有救她，反而看戏般的欣赏着罗莎整个被大海所吞噬的情景。罗莎眼前一片漆黑，眼皮越来越重，犹如千金。终于，罗莎闭上了眼睛。一点点的向大海的深处沉进。
盖洛，我恨你。
罗莎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自己是否发出这样的声音。
后记◎结局
天一点点的亮了起来。夏日的天，总是亮的特别早。火红的太阳一点点地从东方升起。温暖的光辉洒向大地。
十八号望着闪烁着的金灿灿光芒的清澈湖水，有些出神。阳光洒在十八号身上，把少女苍白的脸蛋映照成一种温暖的金色。
湖水中的荷花在一夜之间都开了。从花瓣最底端的那一点淡黄颜色层层递进，到花尖变成一种浓艳的粉色。少女认为，她是喜欢这种花的。
刚刚从痛苦的回忆中走出来。少女躲避似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略微像上卷起的睫毛覆盖着眼睛。其实,这样的记忆，还不如丢弃。
一只一样冰冷的手搭在十八号的肩上。却带些温暖的味道。十八号没有回头，这种感觉陌生而熟悉。
起身。十八号看着十七号。黑发少年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梦中的安详神情恢复了平日里那种锐气。
乔恩。十八号想了想，还是叫了这样的名字。冰蓝色的眸子仔细观察着少年的表情。
十八号看见少年明亮乌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然而，很快，这种神情就消失在少年深邃的眸子里。
“十八号。今天你可不像你哦。不会和那些废物人类一样生病了吧？乔恩？那个家伙是谁？又是盖洛那个老头子给我们写的任务剧本么？”十八号看见十七号蹙起了眉毛。“如果那个家伙和孙悟空一样厉害的话，我倒是有兴趣。”
……
“走吧，十七号。我想去买新的衣服。这一件实在是太丑了。”
“哦？”十七号俊美的眉毛微微翘起。“那么，走吧。用车走也许会有趣些。”
“随你。”
十八号和十七号坐上了跑车。阳光温暖的照在十七、十八号的身上。体温冰冷如铁的十八号第一次感觉到了阳光的温暖。
因极快的车速，风也变得猛烈而干爽，金色的发丝被吹向脑后。关于痛苦的记忆。十七号忘记了？抑或是没忘记？这些已经不重要。罗莎与乔恩，早已在十二年前死在了盖洛的手下，不复存在。
现在，只有十八号和十七号。被人称为残忍的人造人十七、十八号。手中的血债已经无从偿还。与其痛苦的活下去，不如，就这样吧。
路边的树木不断的向后驶去。新的一天开始了。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林子评:11756字,每字3.8元,共44673元
ps：每人有意见吧，XD
[此贴子已经被林子于2007-9-22 8:49:35编辑过]
发表于 2007-8-15 22:16
发表于 2007-8-16 21:59
发表于 2007-8-16 22: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