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地泣鬼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入学统一考试结束之后,让我这食古不化的老朽感觉到一种新的冲击,这冲击并非欢愉的新生,反是趋向于死寂的腐败、糜烂。不论高中时期我有多么不用功,生活有多么颓废,这种空虚的感觉是至今没有过的。就如同始终在铁屋子里挣扎的人们,突然因铁屋子的倒掉而得到了解放,这种感觉不是胜利与生还的欣喜,反而是失去生存理由、生存目的的无奈与彷徨。我不知道有谁能帮我们呐喊,喊出我们的心声,那种鼓噪的嘈杂盘踞起来,始终无法散去,使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我寻思这十二年来的种种,似乎这冗长的求学生涯即是为了翻越高考这一座大山,而翻过这一座山头,我们的任务便几近结束了。或笑曰:“这不过是你的目光短浅而已,何必诬别人清白!”然而我深信,这段时间必然不会有人有近忧,而无近忧者亦必无近虑,虽能远谋,未尝不觉空虚。因了因特网这一奇怪而不可思议的东西,无数高考结束的孤魂野鬼游荡在网络的坟墓中,某亦是其中之一。“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周先生这样喊。我曾经也对自己的心这么喊过,它似乎没有任何反应,或者真的已在沉默中死亡了?我哪里晓得!
我抬头看天花板,突然觉得这天花板成了秋夜的天空,奇怪而高。我伸手去摸,又触不到。我突然又想,我躺着怎能触到天花板呢!于是跳将起来,摊开双手顶到了天花板,我以为达到了目的,便大笑起来,耳畔传来的,竟不是我的声音。那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异样的干笑。我不能控制地咧开嘴笑,笑得异常恐怖,我想这全不是笑,几乎就是呻吟。我的惊恐,因为这笑声的扩散而加剧了。这时我才觉到心中堆积了太多,太多不能暴露在外的东西,在我的人皮面具下藏了许久,终于要爆发出来。
我终究是一个虚伪的人,说些虚妄的话,做些虚假的事。于是我又沉默下来,不让自己的心音再度胡乱的暴动。我是主人,容得你放肆?!我不晓得别人有没有这样的心境,或许这是病态,或许这是变态,但这面具我相信人人都是戴的,只是面具的大小厚薄不同而已。为了这张面皮,奋力的斗争着,打败了所有人,唯独打败不了自己。
12年的铁屋子倒掉了,我却不想遁走,或者只是没有地方去。我现在实在难以想像未来,别人的未来也只是那些面具上写的东西,全然不能作参考的。不论是谁,大概又会再度走入另一个铁屋子,只是不知道这个屋子甚么时候才会倒掉?
或许是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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