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十八岁

转载自The Garden，
原作者Juuhachi-Gou
翻译者arca


雨，还是继续下着。
相对于一点一滴的雨水，击在帆布伞上的啪啪声，行人路上雨水撞击在地上的声音，倒是安静得快要令人入睡。
这阵子天气又湿又黏的，整天都下着毛毛雨，而且还未有好转的迹象。天空总是死灰色一片，即使是在中午，天空也还是像傍晚那样黑。

18号坐在伞子下，她低下头，纤纤玉手覆盖着黑咖啡的杯子上。
身穿着丝质白色衬衫与时髦深蓝外套的她，倾听着雨点击落伞子上的声音，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她的秀发，不经不觉又留长了许多，就算她放下不管也好，把它们剪短也好，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还是会不断留长的……
是呢……好几年了，不，可能已经过了数十年……
那一天，气氛比今天更为阴郁……
她令自己不去刻意记着逝去的岁月，但只有那一天……
她永远也会记住自己丈夫过世的那一天。

从那双雪亮清澈的眸子中，她能够把一切都尽收眼底。
她还能够记住每一个细节，彷佛自己就是身处其中；不管是哪一件小事，都能令她的思路从现在滑落到过去。
因为她现在甚么也没有了……她有的，就只有过去的回忆，她能够做到的，也只有活在过往的回忆里……

教堂的地毯上，18号已经不能够一个人站着，坐在座位前排的她，低着头，神情非常哀伤。
这天她穿着全黑的丧服，戴着一顶小帽子，黑色的面纱把她的俏脸完全遮着。
无限逝世的时候，她一直守在他身边，而无限的身后事，也是她细心安排的，她希望无限可以走得安心……
无限比大家所预期的长寿，他活了好久。
一百零六岁。

马伦站在圣坛前，最后一次瞻仰父亲安详的遗容。
在马伦的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身型颇高的男人，还有一个瘦小的金发女子，他们都是马伦的子女。
马伦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了，她的两个孩子早就已成年，他们见了外公最后一面后，就退开了。
马伦揉了揉眼睛，抹去不断地从眼角渗出的泪水，但还是转过身来，看着18号。
18号飘忽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好一阵子后，好不容易才游移到女儿身上，二人简单地拥抱过后，出席丧礼的人们上前慰问，神父也到来把灵柩盖上。
神父看了他们四人一眼后，把脸转向马伦说：「无限太太，我们现在要把遗体运去墓地了，请问你们愿意在这里结束吗？」
「是的……」18号回答，神父看了她一眼后，还是把目光投回马伦身上，马伦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在这里结束了，谢谢……」神父转身步向灵柩，多次回过头来，以困惑的眼光扫视着18号，只见18号回望他的眼神，充满年青的活力，但冷酷的蓝色双瞳里，隐藏着痛苦，使他在一剎那间僵住了……
刚才丧礼中，听着她为自己挈爱的丈夫作最后的讲话时，他打从心里藐视这个女人，心想象她那样年轻的一个女人，要不是为了钱的话，哪会跟年纪那么大的老翁结婚？
丧礼之后，所有人都遣散了，她的孙儿都回家了，在此以后，她再没有听过他们的消息－他们从来也不曾去了解她，或是接受她。反倒是自己的女儿马伦，在庄子离世之前，曾经跟她待过一阵子的时光。
在剩余的那些岁月里，孑然一身的她，有的只是寂寞，唯一令她感到安慰的，就是马伦偶然的来访，跟她说说曾孙们、朋友们和婚礼宴会的事，还有就是某些人的死亡……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那些曾孙们，也不认识自己的孙媳妇、孙女婿。

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缓缓地睁开眼睛的18号。
……雨，好像暂时停住了。
她这么的感觉到。
水珠慢慢的从帆布伞的边缘滴下，天色比刚才更是阴暗。
刚刚停雨，一阵清风吹过她的缕缕发丝。
拿起杯子，喝了一点点咖啡，她的目光游移在桌子的边缘，眨了眨眼睛，忆起当天的丧礼中，她发言的内容……记起在空无一物的龟屋里，她度过了多少个可怕、孤独的夜晚……
这种存在，带来的只有伤感。
但她仍然要怀着这种伤感活下去。
虽然，她现在决定要抛开它。
因为她明白到，无论她如何哀悼自己的丈夫，怎样悲伤也好，她的丈夫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最终，还是得再站起来的。
看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仍然戴着他在很久以前，送给她的钻石戒指。
它似乎是，象征着永恒……
但大概还不够一个世纪。
风再吹起时，她已把头发拨在耳朵后面，看着滴落在伞钉的水滴发呆。
独自坐在咖啡店外的她，清楚知道，围绕着她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变老、渐渐生生不息地成长。
把咖啡搅拌了一下后，她再喝了一口……
再度放下杯子，她闭上了眼睛，回想起……她最后一次见马伦的时候，是在何时？并不是过了很久……好像是十年前？还是十五年前？
时间，对她失去时间轨道的她来说，实在过得太慢了，但刻骨铭心的事件，还是会互相并入的。
她知道，今天是她女儿死后的第十年……
她再次把头低下，默默的回想起那一天……

太阳才刚下山时，电话突然响起来了，听到从来没用过的电话，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唯一的感觉就是震惊。
自无限死后，她一直都在做针线活打发时间，早已忘记了自己安装过电话－这是马伦之前在龟屋设置的。
她狐疑地看了看电话，拿起了听筒。
「喂？」她说道。
对方过了一段才答话，那是一把男声。
「是外婆吗？」
听到了这个称号，她僵住了，问道：「你是谁……？」
「我是您的孙儿。」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作出了少许粗野的反应。
没错了，这定是马伦的儿子。
说不定这个孩子，自己本身已是个父亲，甚至是祖父了吧？
「发生了甚么事？」她问道－其实她已经猜测到是甚么事了，从来，她的孙儿们是不会打电话给她的，或许孙儿们也怀疑着，她家里是否没有电话的？
总之，他所以会打这通电话，定是意味着有甚么事发生了。
「妈妈和妹妹上星期出意外……」他一字一字的，向她陈述这事件的经过。
和她所预料的一样……
事情的发展是，她的孙女在意外当晚，就在内科病房内过世了；至于马伦，一直支撑到这晚，但最终还是去了。
她没有响应他，他最后也挂上电话了。
马伦的丧礼，她没有出席，虽然她知道自己应该要出席的。
她真的好久好久，没有想过那么多东西了。
当天她只是坐在龟屋外，看着日出日落。
在无限过身了后，她唯一的骨肉－马伦，变成了她生命的全部。
她很爱马伦，马伦也很爱她，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多么的密切。
即使在无限死后，马伦的孩子，没有一个愿意亲近18号。
现在，马伦也走了，她生存下来到底还有甚么意义？
没有。
她不会衰老，也不会死。
如果是再婚呢？
这岂不是要让她在几十年后，再一次承受丧夫、丧子的痛苦吗？
如此痛苦的活着，到底有甚么价值？
要她再一次被人看不起吗？一个外表永远只有十八岁的女人，跟着一个老丈夫，旁人看到会怎样想呢？
即使是人造人，也不能够忍受这种嘲笑吧？
谁人也不能够以这种形式继续活着的。
因此也没有人能够明白她。

当她的意识回到现实时，雨又再次落下了，雨势并不是很大，只是薄薄的雾中，下着毛毛细雨。
既阴沉又暗淡的天色，对于她低落的情绪毫无帮助。
这些回忆，真是太可怕了……
事情虽在很多年前发生，但当她渐渐的召回那些回忆时，那些事情就像是刚刚发生不久而已。
她设法，无论如何也不再去想它。
双手紧紧地抓着咖啡杯，她的两肩无力的垂下。
岁月早就已经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虽然，她永远都是十八岁的模样。
她，实在是经历太多了。
失去了丈夫、失去女儿，还失去了一个孙女。
失去了她生命中的一切……
现在的她，再也没有家庭，也没有甚么地方要去。
她那个不受欢迎的家，有的也只有四面壁，还有的就是冷清。
抓着咖啡杯的手，愈来愈紧，微微的震动了一下。
她披面的秀发，遮掩着她的双眼。
眼泪早就流干了，但悲伤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她很想离开这里，在别的地方继续活下去，但活下去的理由呢……？继续飞快的失去拥有的人和物吗？这样做有甚么意义？
这样惨淡的生活，所带来的伤感实在是太大了。
「我可以的，我可以一个人，继续孤单的活下去……」

突然感到，身后有一只手放在她低垂的肩上，使她僵住了。
「妳从来也不曾孤单过……」
那声音，非常的柔和亲切。
「我时常都跟妳在一起，我不曾离开过妳……」
说罢，声音的主人，把她的另一只手，放在她另一边的肩上。
「但妳早就把我忘了吧。」
「不……」她轻声道，声音有点呜咽「我不会忘记你……」
她慢慢地站起来，把身转过去，和身后的人面对面。
「十七号……你仍然在我的身边……」
十七号抱紧着饮泣着、紧紧地抱着他手臂的姐姐。
抚着她的头发。
「我从没有离开过妳，十八号。」
他更用力的抱着她。
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独自生活，没妻没儿，不像她那样有家庭。
他一直在等她，想再唤起昔日他们的亲密无间，但又怕她因为丈夫的缘故而拒绝他。
现在，他已经是她的所有，她活在世上唯一最亲的人，这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转变。
她知道，他一定不会离开她。
纵使，他们永远也是十八岁的模样……
月：３３１６

［此帖子已被 西楼残月 在 2004-3-28 18:22:19 编辑过］

55555~~~~~~~~~~~
好悲情的文呀!!!
十八號真是可憐...
雖然擁有無限的生命 不老的面貌 強大的力量
但是對於自己的老公和小孩的死亡
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好孤單....
幸好她還有同樣身為人造人的十七號哥哥
要不然她真的是太可憐了....

樓主翻的真是太好了...
5555~~~好想要哭喔[em3] [em3]

好棒的文章……感人啊……

还是17号哥哥好人！太好啦！这文章！支持！！

没有办法啦！始终是帅的就是帅的，是年轻的就是年轻的！是好人的，就是好人啦！

恩，真的好感人啊……
谢谢作者呀！

很感人的，楼主，但是，很棒啊！

以後翻文就靠你啦
接手!![em28]

哇~~arca真夠猛!!
第一次翻就這樣棒!!
想當初我的第一篇文..
就是惡搞文~才兩百多字..[em50]

非常感动。。。被时间遗忘的人，落寞是生命的唯一，痛苦蚕食心灵。。。

我快要爱上18号了[em59] [em59] [em59]

谢谢噢～
这是我第一篇翻的文章呢，以后还需要大家的支持哦[em48]

不……
因為我翻了一陣子就停一陣子
足足翻了整個月才翻好[em54]

整個月?你真有耐心哩~~嘻嘻
我記的那時我都是要趕在一天之中翻一篇
只要一拖下去就不會再翻啦
除了那篇"悟天和特南克斯大鬧地獄"是翻了三天
因為對我而言四千多字已經是很長啦[em1] [em1] [em58]

多感人的文章啊.18号好惨啊.希望你在写多点这样文章[em28]

大人写的好感人！5555~~~~~~看的我都快哭出来了！真是慢工出细活啊~~~~~~

天哪~~~~看完这篇文后感觉好伤心，可怜的18号啊[em77] [em77]

是篇很感傷的文....

楼主的英文好好哦！这文好感伤哦！

恩……希望十八号能幸福……[em17]

………………永远１８岁…………可怜啊